金陵城南，靠近水门码头的一处偏僻院落。青瓦灰墙，毫不起眼，与周围低矮的民房混在一起。院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半旧的木牌，刻着“张记杂货”几个模糊的字。
这里，是北镇抚司埋在南城最深、也最隐秘的暗桩据点之一。此刻，院内气氛凝重如铁。
柳轻烟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脸上涂抹了掩饰苍白的黄粉和尘土，头发用最普通的木簪挽起，缩在院子角落一张破旧的竹椅上。虽然沈钺派了最精干的暗卫在院内院外层层布控，但巨大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木板上的蝴蝶，等待着毒蜘蛛的降临。
沈钺站在院中唯一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墨色的常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面前垂手肃立着赵七和一个穿着码头苦力短打、面容精悍黝黑的汉子——正是此处的暗桩头目，绰号“泥鳅”的孙三。
“消息放出去了？”沈钺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大人放心！”孙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码头特有的粗粝，“按您的吩咐，‘烂泥塘瘸腿张酒馆后巷发现重伤昏迷女子，疑似停云舫失踪名妓柳轻烟’的消息，己经通过城南几个大嘴巴的丐头、黑市牙侩放出去了！这会儿，怕是半个金陵城的三教九流都知道了！”
“风声呢？”沈钺的目光锐利如刀。
“有！”孙三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从消息放出去不到半个时辰，这院子周围几条巷子，就多了不少‘生面孔’！有扮作货郎的，有假装走亲戚迷路的，还有几个蹲在巷口下棋的闲汉，眼神都不对！兄弟们远远盯着，不敢打草惊蛇，但能感觉到…好几道冰冷冰冷的视线往这院子里扫！”
冰冷的视线…“玄九”的探子！果然被引来了！沈钺的眼底寒芒一闪。
“大人，”赵七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司礼监那边…陈矩一个时辰前离开了值房，行踪不明！夜枭的人远远缀着，发现他换了便装，七拐八绕，最后进了…广源号的后门！”
广源号！王家皇商的产业！冯保心腹管家冯禄之前深夜密会的地方！陈矩此刻出现在那里…是奉了吕芳之命？去接收冯保留下的“遗产”？还是…亲自去确认柳轻烟是否真的在此？甚至…去指挥“玄九”的行动？
“盯死广源号后门！”沈钺的声音斩钉截铁，“尤其是…注意右手小指残缺之人！或者…任何携带特殊‘信物’的可疑人物！”
“是！”赵七和孙三齐声领命。
沈钺的目光最后扫过角落竹椅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柳轻烟。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俯视着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她因恐惧而混乱的意识：
“害怕没有用。”
“记住你是谁。”
“记住暗巢的石板地。”
“记住那些刻在石壁上的血字。”
“现在，”他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凌，“该轮到他们…尝尝那种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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