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琴断画舫刃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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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琴断画舫刃藏香

 

柳轻烟是秦淮河上最艳的名妓,也是锦衣卫最利的暗桩。

她奉命接近新上任的镇抚使沈钺,却在琴弦崩断的刹那认出了那双眼睛。

“大人,”她指尖染血递过断弦,“此物锋利,您当心。”

沈钺捏住琴弦,突然攥紧她手腕:“这弦音里,藏的是杀伐气。”

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她看见镜中自己额间闪过一道朝阳金纹。

而他腰间令牌的暗纹,分明是只振翅欲飞的青鸟。

————

金陵城最锋利的刀,藏在最软的云鬓边。

秦淮河的水,入夜便沉了,载不动漫天星斗,只浮起一片腻腻的脂光。画舫连缀如珠链,笙箫管弦织成一张靡靡的网,网尽了六朝金粉,也网尽了人心鬼蜮。其中一艘“停云舫”,便是柳轻烟的牢笼,也是她的猎场。

她斜倚在窗边,一袭天水碧的衫子,薄得近乎透明,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指尖捻着一枚冰裂纹的瓷盏,里头的琥珀色酒浆晃也不晃。窗外是秦淮河永不疲倦的喧嚣,脂粉香腻得发齁,混着酒气、汗味,还有丝竹管弦腻在耳根子里的嗡鸣。可她的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河面,底下沉着万丈深渊。

帘子被无声地掀开一条缝,露出贴身侍女小月半张紧张的脸,声音压得比蚊蚋还低:“姑娘,人来了。沈镇抚使,刚到任的,说是…来听曲儿。”

柳轻烟眼底那层冰,微不可察地裂开一道细纹。来了。她等的人,终于来了。新任的锦衣卫镇抚使,沈钺。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张冷峻如石刻的脸,早己刻入她的骨髓,成为此次任务唯一的猎物。

她放下杯盏,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起身,走向那张置于船舱中央的紫檀七弦琴。琴身光润,映着舫内摇曳的烛火,也映出她眼底瞬间敛起的、足以溺毙整个秦淮河的潋滟柔波。指尖拂过冰冷的弦,带起一串清泠如碎玉的音符,叮咚落入满室的喧嚣里,奇异地荡开一小片寂静。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带着一种刀鞘摩擦皮革般的独特韵律,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间隙上。空气似乎被无形地挤压、绷紧。柳轻烟没有回头,只是将腰肢软软一折,对着琴弦,对着身前那张光可鉴人的巨大铜镜,绽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足以令佛子还俗的笑容。镜中清晰地映出舱门处那个颀长冷硬的身影——飞鱼服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下颌线条如刀削斧凿,薄唇紧抿,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恰似寒潭古井,目光扫过满室富丽,最终落在她映在镜中的身影上。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刺在镜面上,也刺在柳轻烟的心尖。镜中人对视的刹那,一股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猛地攫住了她。这双眼睛……冰冷,锐利,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漠然审视……为何…为何如此熟悉?仿佛在某个早己被遗忘的梦境深处,被这双眼睛凝视过千百年。

心湖骤起波澜,指尖下的琴弦猛地一颤。柳轻烟强行稳住心神,将那股荒谬又惊心的熟悉感狠狠压下。她朱唇轻启,声音如同浸了蜜糖的丝绒,裹着秦淮河特有的、慵懒的媚意:“奴家柳轻烟,见过沈大人。” 尾音拖得极长,像羽毛搔过心尖。

琴音再起。她弹的是《霓裳》,曲调本该是仙乐飘飘,缠绵入骨。可她的指尖,却在不经意间灌注了太多东西——那些深埋于骨血里的警惕,那些日夜缠绕的算计,那些对自身处境的厌憎,还有方才那一眼带来的、无法言说的心悸。指法依旧行云流水,挑、抹、勾、剔,无懈可击。然而,那琴声却隐隐透出金戈铁马般的冷硬棱角,像冰层下汹涌的暗流,撞击着华丽柔靡的曲调外壳。一个本该是媚骨天成的名妓,指尖流淌出的,却是不合时宜的肃杀之气。

沈钺坐在离琴丈许远的圈椅上,姿态看似随意,背脊却挺得笔首,如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他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面前的青玉酒盏上,仿佛只是在聆听一场寻常的消遣。只是那搁在膝上的右手,食指正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节奏感。

突然,“铮——!”

一声极其刺耳、裂帛般的锐响,猛地撕裂了满舱的靡靡之音!是琴弦断了。一根紧绷的丝弦,在柳轻烟骤然失控的指力下,猛地崩断!断裂的弦尾如毒蛇的信子,带着凌厉的余劲狠狠抽回,在她凝脂般的左手食指指腹上,瞬间割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凝在指尖,刺目得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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