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的秘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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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她的秘密三

 

“柳轻烟”这个名字,是秦淮河给的。像一件华美却轻飘的纱衣,披在了一具早己被淬炼得冰冷坚硬的躯壳之上。

她真正的来处,早己被刻意抹去,如同被烈火烧尽的纸片,只余下些许焦黑的残角,在记忆深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烟味。只依稀记得,那似乎是长江上游某个水陆码头的贫民窟。泥泞的小巷终年弥漫着鱼腥、汗臭和劣质烧酒混合的酸腐气。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母亲枯槁的手死死攥着她细瘦的胳膊,将她往一个散发着霉味的草棚深处藏,浑浊的眼里满是濒死动物般的绝望和哀求:“别出声…囡囡…千万别出声…”

棚外,是沉重的、带着铁器拖曳声的脚步,还有男人粗嘎的、如同夜枭般的低语:“…根骨尚可…带走…”

然后,黑暗降临。刺鼻的气味堵住了口鼻,她像破麻袋一样被扛起,颠簸着,最后被粗暴地丢进一个冰冷、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铁锈味的地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暗巢”——一个深藏在地底,不见天日的巨大石窟。无数双和她一样惊恐、茫然、带着泪痕的眼睛,在摇曳的、昏暗如鬼火的油灯下闪烁。她们都是被“鹞子”从各地掳来的女童,最小的不过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出头。

云袖就在其中。她缩在角落里,比柳轻烟更瘦小,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蒙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死寂。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她从不说话,那双过分黑沉的眼睛总是空洞地望着石窟顶上不断滴水的钟乳石。后来柳轻烟才知道,那是目睹至亲被“鹞子”当着面虐杀后留下的创伤。

训练从踏入暗巢的第一天就开始了,没有喘息,没有怜悯。饥饿是常态,是磨掉她们身上最后一点“人味”的粗粝砂纸。食物永远不够,争夺是活下去的唯一法则。柳轻烟记得自己第一次为了半块发霉的饼,用指甲生生抓破了另一个女孩的脸,温热的血溅进嘴里,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她吐了,吐得昏天黑地,然后被看守的“鹞子”狠狠一鞭子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废物!连血都不敢咽,还指望拿刀?” 那嘶哑的嘲笑声,如同附骨之蛆。

疼痛更是如影随形。练筋骨,是日复一日的摔打、拉抻,关节错位的脆响在幽深的石窟里此起彼伏。柳轻烟的左臂曾被一个面无表情的“教头”生生拧脱臼三次,只为了让她记住某个关节技的发力点。每一次复位,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眼前炸开的金星。练柔韧,冰冷的石板地,腿被强行压开至极限,沉重的石锁压在膝盖上,汗水、泪水甚至血水混在一起,浸湿了身下的石头。昏死过去,会被冷水泼醒,继续。

云袖的柔韧天赋惊人,但她的痛觉似乎异于常人。柳轻烟曾见过她面无表情地将自己被踩得骨裂的手指掰回原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

“忠诚!服从!任务高于一切!高于你们的命!” 这是刻在石窟石壁上的血字,更是每日清晨被“鹞子”们用鞭子和吼叫强行灌入她们脑海的铁律。任何迟疑、任何软弱、任何对“组织”命令的疑问,都会招致最残酷的惩罚。柳轻烟见过一个试图逃跑的女孩,被拖回来时,十根手指的指甲被生生拔光,血肉模糊的指尖按在滚烫的烙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和焦糊的恶臭。女孩凄厉的惨嚎声在石窟中回荡了整整一夜,最终变成微弱的气音,然后彻底消失。第二天,女孩冰冷的尸体被随意拖走,地上只留下一滩深褐色的污迹和几片焦黑的皮肉碎屑。那个代号“鹞七”的看守,一边擦拭着沾血的铁钳,一边对着噤若寒蝉的她们狞笑:“看到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们的命,是主上的!你们的骨头血肉,都是主上的材料!材料,不需要有想法!”

柳轻烟就是在那一夜彻底明白了。眼泪和恐惧毫无意义。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变成比鹞子更冷、比烙铁更硬的石头。她开始沉默,将所有的痛苦、惊惶、对家的那点模糊思念,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用一层层坚冰封冻起来。她强迫自己咽下带血的馒头,强迫自己在最痛苦的训练中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强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学会用筷子、用发簪、甚至用磨尖的碎骨片,精准地刺入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她和云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的互相扶持(或者说,是组织刻意观察下的“配对”)中,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共生关系。云袖感知敏锐,常能提前察觉危险或教头的情绪变化;柳轻烟则更坚韧,在纯粹的力量对抗和意志比拼中稍胜一筹。她们会分享极其有限的食物,会在对方受罚后偷偷递上一点点偷藏的伤药(代价可能是自己挨更重的打),会在深夜无人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感受着彼此身上新伤叠旧伤的疼痛,却沉默无言。没有温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基于生存本能的确认:对方暂时还活着,自己暂时不是一个人。

几年地狱般的时光,如同钝刀子割肉。当初一同被掳来的数百女童,如同被筛子筛过无数次,最终活下来、并被组织认可的,不足二十人。她们被带离了那个终年不见天日、弥漫着血腥和绝望气息的石窟。

在一个同样阴冷、但更干净、更像军营的巨大地下空间里,她们得到了自己的“身份”——一枚冰冷的、边缘打磨得极其锋利的黑色铁牌。铁牌正面没有任何花纹,只在背面,用最细的刻刀,深深蚀刻着一个数字编号。柳轻烟的是“玄七”,云袖的是“玄十三”。

一个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男人,将铁牌分别递到她们手中。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地上的蝼蚁,不再是爹娘膝下的草芥。你们是‘影刃’,是主上手中最锋利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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