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攥紧拳头,将那丝不该有的悸动和困惑死死压下。无论这女人身上有什么古怪,她出现在秦淮河,出现在他面前,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一个身负秘密、且身手不凡的暗桩?还是……某个势力精心为他准备的“礼物”?沈钺的眼底寒光凝聚,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他需要查,查得水落石出!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钺眼神一厉,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进。”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普通皂隶服色的精瘦汉子闪身进来,动作无声无息,正是沈钺最信任的心腹暗探,绰号“夜枭”的赵七。他反手关上门,快步走到书案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大人,有动静了。”
“说。”沈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冯保那边,”赵七的声音更低了几分,“今日午后,他府上的管事,去了趟‘广源号’后巷的暗门。”
“广源号?”沈钺的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轻轻一叩。那是皇商王家在金陵城最大的产业。
“是。咱们的人远远盯着,那管事出来时,袖笼里明显沉甸甸的。”赵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大人,冯佥事这是……又要把‘水匪案’拿出来做文章了?王家那条被‘误伤’的船,沉银捞上来的数目,他一首咬着不放……”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毒蛇,悄然缠上沈钺的心头。冯保!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阴湿的霉味。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他的顶头上司之一,更是他明面上最咄咄逼人的政敌。此人鹰视狼顾,心机深沉似海,尤擅借力打力,背后捅刀。
数月前,沈钺奉命追剿一伙肆虐长江下游、劫掠官船的水匪。激战正酣时,一艘悬挂王家旗号的商船,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闯入战场核心区域。混乱之中,被炮矢波及,沉入江底,损失惨重。事后清点,捞起的沉银数目与王家报损相差甚巨。这本是一笔糊涂账,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又能说得清?可冯保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咬住这个“误伤”的把柄不放,西处散播沈钺“为抢功罔顾人命”、“私吞赃银”的流言,明里暗里施压,企图将他这个新锐镇抚使拉下马来。
沈钺沉默着。签押房内没有点灯,月光只吝啬地照亮他半边冷硬的侧脸,另一半则完全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如同他此刻的心境。赵七垂手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压得人胸口发闷。
“知道了。”良久,沈钺才吐出三个字,声音像在冰水里浸过。他抬手,指节在坚硬的紫檀木案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短促而沉闷的声响,如同某种裁决的落定。“盯紧广源号,特别是和王家账目往来。冯保想用银子砸开王家人的嘴,我们就看看,这银子,王家敢不敢咽下去。”
“是!”赵七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身影无声地退入黑暗,迅速消失在门外。
门合拢的轻响之后,签押房重归死寂。沈钺依旧坐在黑暗里,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冯保的步步紧逼,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牵扯着他大量的精力。而秦淮河上那个谜一样的女人柳轻烟,她额间诡异的金纹,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惊惶与……某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无法平息。这两条线,一条是看得见的明枪,一条是潜藏的暗流,在金陵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正悄然向他汇聚。
他需要破局。而破局的刀锋,或许……就在那艘名为“停云”的画舫之上。沈钺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沉沉的黑夜,眼底深处,一点寒芒如孤星般悄然亮起,锐利得刺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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