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透过雕花窗棂,在储秀宫青砖地上投下细碎银斑。
周若琳披着藕荷色纱衣倚在软榻边,指尖无意识着妆奁边缘。
忽听得门外传来窸窸窣响动,门扉被敲响,七八名秀女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姐姐可还醒着?"
说话的是侍郎家的嫡女苏云柔,裙摆沾着夜露,声音发颤,
“未眠,进来吧。”
“咯吱——”
"这寝殿太寂静,总觉着有古怪......"话音未落,其余秀女己纷纷涌进屋内,环佩相撞声里裹挟着不安的气息。
周若琳轻笑出声,起身点亮案头烛火。
暖黄光晕漫开的刹那,映得她眉梢眼角皆是温柔:"莫怕,不过是换了新环境。"
她伸手抚平身旁秀女皱起的衣角,"且说说,都在担心什么?"
"明日选秀,若........."担心之事太多,难以宣之于口......
那名秀女哽咽着开口,话音戛然而止。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周若琳指尖微微收紧,捏着帕子,轻轻替身旁啜泣的秀女拭泪,可掌心的颤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口中说着安慰着“定会没事的,定会没事的......”,可连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殿内烛火明明亮着,却照不暖众人冰凉的心。
不知是谁起了头,低低的啜泣声像潮水般漫开。
一位县令的嫡女将脸埋进手心,压抑的呜咽声闷闷传来;
寒门出身的秀女攥着褪色的袖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裙裾上晕开深色痕迹。
周若琳望着这一片凄惶,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这些天在规仪府学的仪态端庄,此刻全化作虚影,剩下的不过是一群被困在金丝笼里,不知前路如何的可怜人罢。
"都别哭了!"
她提高声音,可自己的眼眶也泛起酸涩,
"若哭肿了眼,明日反倒失了仪态。"
话虽如此,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她强撑的镇定。
殿内哭声渐歇,却陷入更压抑的死寂,唯有更漏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可却是听到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丫鬟的对话,
“这储秀宫可真是繁华啊,都空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收拾一番,竟也是光华不减啊”
“繁华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一群将死之人住的” 尖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诶,你小声点,别让那些秀女们听见了”
“听到又怎么样,这宫里啊还轮不到秀女称大呢,再说了,她们也不一定会中选啊,更何况......”
压低声音道: “陛下可还没醒呢,哈哈哈哈,陛下不醒,怎么选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也是...不过到底是官家小姐们......”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如今这皇宫摆明了就是哼哼......她们能入宫,就说明啊,都是些不受宠的庶女或是小官女之流,不然那父母哪舍得让自家女儿来火坑啊。”
“哦——还是姐姐聪明,妹妹佩服啊”
“那可不,你呀,要学的可多着呢......”
这些话语一言不落全落在了秀女们的耳中,
月光不知何时隐入云层,储秀宫廊下的对话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刺进每个秀女耳中。
秀女们脸色苍白,眼泪啪嗒啪嗒首掉,却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周若琳僵坐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觉后脊泛起阵阵寒意。方才勉强压下的恐慌,此刻裹挟着新的绝望轰然袭来。
"将死之人......"有秀女喃喃重复着,绣鞋无意识地蹭着青砖,仿佛这样能逃离这残酷的现实。
苏云柔浑身颤抖,猛地抓住周若琳的手腕:"姐姐,她们说陛下没醒......这、这是真的吗?"话音未落,泪水己决堤般涌出,在精心描绘的妆容上晕开惨淡的痕迹。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寒门秀女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发白,想起临行前父亲那句"为家族尽份力",此刻化作利刃剜着心脏;
而那些簪着金钗的嫡女,也失了往日的高傲,脸色比素白中衣还要苍白。
周若琳望着满屋崩溃的同伴,喉咙像被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堵住——原来在这深宫之中,她们连蝼蚁都不如,不过是棋盘上随意摆弄的弃子!
周若琳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却浑然不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嫡母笑着给她戴上入宫的钗环,眼底藏着算计;
父亲拍着她的肩说"莫要丢周家的脸",掌心的力道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
嫡姐握着她的手假惺惺叮嘱,指甲却在她腕上掐出青紫的痕。
原来从出生起,她就注定是家族攀附权贵的祭品。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屈服!
她的心里充满了恨意,恨那个人面兽心的嫡母,恨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恨那个心思恶毒的嫡姐,更恨什么都没有的自己,活该亲娘让辖制,活该跳入这地狱......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颤抖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周若琳抬眼望去,满屋秀女瑟缩如惊弓之鸟,有的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有的望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
她忽然想起母亲在她入宫前枯瘦的手,想起那抹怜惜的泪珠,胸腔里腾起一团炽热的火焰,将恐惧与绝望尽数焚烧。
"哭有什么用?"她突然起身,声音尖锐得刺破死寂,
"她们想看我们死,我们偏要活得比谁都好!"
周若琳抓起妆奁中的胭脂,蘸着浓稠的赤色重重抹在唇上,镜中倒映出的女子眼尾泛红,却笑意森然,
"明日选秀,谁都不许露怯!就算是地狱,我们也要咬下块肉再死!"
殿外夜风呼啸,卷着几片枯叶拍在窗棂上。
周若琳望着手中带血的帕子,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软弱只会成为催命符。
从今往后,她再不会任人摆布——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终有一日,她要他们跪着把血债连本带利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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