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立于神兽山巅传法的一年后,云州边境的落日要塞正飘着蒙蒙细雨,如丝如缕,缠绕着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
十八岁的林夏蜷缩在坍塌的箭塔下,破旧的盾牌斜倚在斑驳的石墙上,接住从石缝中漏下的雨水,滴答声在空旷的废墟中格外清晰。她的皮甲布满裂痕,缝隙里还嵌着天武族战士的碎骨,右耳被利爪削掉的伤口还在结痂,宛如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她苍白的脸颊旁。
她死死攥着一本从尸体堆里扒来的兽皮笔记本,纸张边缘卷着焦黑的毛边,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曦传法时她听懂的只言片语。“乾卦锻体,吸气如雷霆入体……” 她喃喃自语,声音混杂着雨声,轻得像是怕惊醒某个易碎的梦。
试着按照记忆中的感觉调整呼吸,胸腔缓缓鼓起,仿佛真的有一缕雷霆顺着鼻腔潜入体内,在丹田处汇聚成小小的火种。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锁骨处汇成细流,却突然在触及皮肤时化作缕缕青烟 —— 那是体内突然升起的热意,如同久未点燃的火种终于擦出火花,从丹田向西肢百骸蔓延。
林夏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泥污被蒸腾的热气震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肌肤,泛着健康的麦色,昨日还狰狞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的血痂裂开,露出的新肉。
“小夏,你在干嘛?” 同队的阿虎一瘸一拐地挪过来,断腿上缠着的渗血布条被雨水泡得发胀,每一步都在泥水中留下暗红色的印记。林夏慌忙合上笔记本,动作却不小心扯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阿虎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的伤…… 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军医的呵斥声,几个担架兵抬着伤员踉跄而过,伤员的呻吟声被雨声稀释,显得格外微弱。林夏咬了咬牙,将笔记本塞到阿虎怀里,指尖触到兽皮上凹凸不平的卦象,像是触到了某种神圣的图腾:“按这里面写的练,能活下来。” 她想起曦说 “人族之强在薪火相传” 时,山顶十万修士的呐喊几乎掀翻云层,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震荡。
“功法!” 阿虎指尖着兽皮上歪歪扭扭的 “乾” 字,那笔画像是被雨水泡胀的蚯蚓,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他忽然咧嘴一笑,缺了半颗牙的嘴漏着风,却笑得格外灿烂,“等伤好了,我要去教流民村的孩子们功法。你看这字,像不像烈山驹的蹄印?说不定练好了,能跑得比那畜生还快!”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黑石城的地下演武场里,三百名铁匠正挥汗如雨,铁砧与铁锤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一曲激昂的战歌。他们的掌钳上不再是普通的铁器,而是刻着震卦符文的精铁剑胚,每一道纹路都像是沉睡的龙,等待着被唤醒。
“吸气,意念沉于足踵!” 为首的铁匠师傅 —— 曾经的搬山境战士老刀 —— 大声吼着,铁锤砸在剑身的火星溅在他胸前的 “刀” 字刺青上,宛如一朵盛开的赤色花朵,“当年我在神兽山听道时,曦大人说震卦行风,你们手里的不是铁,是风刃!”
一名年轻铁匠突然闷哼一声,手臂上的肌肉坟起如小山,手中剑胚竟在锤击下发出清越的鸣响,刃口处隐约有青色纹路游走,如同一条沉睡的小蛇正在苏醒。
老刀的独眼闪过泪光,这是他第三次尝试传授震卦锻兵术,前两次都以剑胚爆裂告终。“对,就是这样!” 他抓起另一块废铁抛向空中,铁屑在他掌心汇聚成细小的风刃,“看仔细了,震卦三重劲 —— 一重破甲,二重裂石,三重……”
铁砧与铁锤碰撞出惊雷般的巨响,那块废铁在空中化作齑粉,细密的风刃悬浮在青年铁匠掌心,如同一群振翅的蜂鸟,每一片都闪烁着寒芒。演武场角落,偷偷旁听的杂役小厮眼睛亮了起来,将偷记在袖口的卦象又描深了几分,墨水混着汗水,在粗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青色。
在极北的寒霜城,雪女部落的老祭师正跪在冰面上,苍老的手指在冰面上画出坎卦符号,指甲缝里还嵌着前几日与凶兽搏斗时留下的血垢。
原本凝固的雪水突然沸腾,在月光下蒸腾成淡蓝色的雾气,如同一团被囚禁的精灵。“兑卦泽润,坎卦化冰……” 她喃喃自语,霜花在她发间凝结又消融,如同一场微型的西季更迭,“原来不是对抗,是转化!就像月光化雪,雪水化雾……”
部落的少女们围在她身边,睫毛上挂着冰晶,像是缀着无数颗小珍珠。
其中一个突然伸手触碰雾气,掌心浮现出小小的水球,在她惊恐的注视下,水球竟化作火焰跳动,红蓝交织,美得令人窒息。
“是离卦!” 老祭师颤抖着抓住少女的手,掌心的老茧擦过少女嫩滑的皮肤,“你同时悟了坎离两卦!快去告诉族长,我们雪女部也能修炼先天功了!” 少女惊呼一声,发间的冰珠簌簌掉落,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洞,如同撒了一把碎钻。
千里传音在雪地上空响起时,凡正在日月龙城的藏书阁批改奏折,青铜烛台上的牛油烛芯爆了个灯花,将他重瞳里的符文映得明明灭灭。他的目光扫过各地传来的修行报告,停在黑石城的 “震卦锻兵术初成” 上,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王,荒大人出关了。” 鸦的声音从阁外传来,带着一丝难掩的欣喜,像是春雪初融时的溪流,清冽而充满生机。凡转身,看见荒站在月光里,古铜色皮肤下暗金纹路如岩浆流动,散发的气息影响着天地灵气的流动,正是突破王境的征兆。
荒抬手捶胸,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远古巨兽的低吟:“曦那小子的先天功果然了得,我在闭关时竟梦见天地初开…… 凡,该让那些异族看看,人族的火种己经燎原了。”
凡望向窗外,龙城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如同散落的星辰,又像是无数个小小的火种,在黑暗中倔强地燃烧。他想起林夏在边境记下的笔记,想起老刀锤出的风刃,想起雪女少女掌心的水火同源。这些星星之火,终将在这片大荒上燃成不可阻挡的烈焰。
“先不急。” 他抬手按在荒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兽皮甲胄传递过去,重瞳中闪过星辰运转的轨迹,像是在推演着人族的未来,“你看这先天功的卦象,乾卦刚健,坤卦承载,震卦行风…… 每一道都是人族的根骨。现在要做的,是让这功法传遍每一个部落,每一处洞穴,让每一个人族子民都能握稳自己的命运 —— 就像把火种放进每一户人家的灶膛,让它烧得旺旺的,暖透整个冬天。”
荒忽然大笑,声如洪钟,震得藏书阁的卷轴沙沙作响:“当年在落日要塞,我以为这辈子就埋在那了,变成一堆没人收的白骨。现在才明白,咱们的路才刚开始。凡,你说要是阳和阴能看到今天……”
“他们能看到。” 凡轻声说,抬头望向星空,猎户座的群星正在东方升起,如同阳的火焰纹路,又像阴的冰晶锋芒,“在每一个修炼先天功的族人眼里,在每一座拔地而起的城池里,在人族永不熄灭的薪火里。”
是夜,龙城的钟声传遍西方,如同一曲跨越山海的战歌。而凡站在城墙上,看着东方既白,重瞳中倒映着整个中原的晨光。
那晨光里,有少年们在演武场挥汗如雨,有老人们在篝火旁传授卦象,有母亲们在摇篮边哼着先天功的口诀。这是人族的晨光,带着硝烟的味道,带着希望的温度,带着薪火相传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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