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佳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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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最佳替补

 

暴雨来临前的午后,空气像拧不干的湿毛巾。苏悦悦趴在办公桌上核对提单,空调出风口滴下的水珠砸在Excel表格上,晕开一小片蓝色墨迹。她下意识用修正液涂盖,却在看见"马赛港"三字时,指尖不受控制地画出道歪斜的白线——七年前在哈佛商学院的跨国物流课上,教授用红笔在她论文里圈出的,正是这个港口的清关流程漏洞。

"小苏,这份美国客户的邮件你翻译一下。"王姐把打印纸拍在她桌上时,咖啡渍溅到了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苏悦悦"嗯"了声,目光扫过附件里的英文合同,喉间不自觉滚出流畅的译句,首到听见王姐倒抽冷气的声音,才惊觉自己用了母语般的语速。

打印机在角落嗡嗡作响,她攥着发烫的鼠标,余光瞥见王姐皱着眉打量她洗得发旧的帆布包。上周给法国供应商打电话时,她下意识切换的巴黎腔法语还让王姐夸了句"发音真标准",此刻却像根细刺扎在脊梁骨上。茶水间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她数着秒针等午休铃响,帆布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出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香港。苏悦悦刚划开接听,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接着是个含笑的男声:"悦悦,躲在小公司做助理,是不是屈才了?"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全办公室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王姐端着的马克杯"哐当"掉在地上,褐色液体溅上了新来的实习生的白裙子。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穿Armani西装的男人撑着伞走进来,伞骨上滴落的水珠在灰色地毯上晕开深色圆点,像他眼底淬着的笑意。

"林总啊!"王姐高亢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谄媚。男人摘下墨镜,镜片上还凝着室外的水汽,他径首走到苏悦悦桌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陈总在香港开董事会,让我来看看......苏总监。"

"苏总监?"新来的实习生怯生生地开口,"她不是说以前在小外贸公司做文员吗?"

林浩突然朗声笑起来,“有空给陈总回个电话,他很…惦记您。”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悦悦感觉有无数道目光钉在背上,茶水间的议论声窸窸窣窣。

"陈总让我带句话,"林浩俯身靠近,古龙水味混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可儿上的那家双语幼儿园,学费该交了。"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苏悦悦头顶。她猛地抬头,撞进林浩似笑非笑的目光里,那眼神让她想起陈景明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平时总是懒洋洋的,却在嗅到猎物时露出疯狂的獠牙。

暴雨敲打着玻璃,将整个办公室笼罩在昏暗的水汽里。苏悦悦看着林浩消失在玻璃门外的背影。

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苏悦悦点开屏幕,幼儿园家长群的通知:“本周三下午2:00举办亲子运动会,请各位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准时出席,建议穿着运动鞋和运动服,项目有两人三足、袋鼠跳……”

苏悦悦看着qq群消息,短暂的愣了几秒,亲子?晚上下班以后,可儿一蹦一跳的出了幼儿园,苏悦悦今天因为林浩的出现,格外心神不宁,正好王姐派她去海关处理报关单,她办完事提前下班来接可儿,似乎特别害怕今天放学可儿没有出现。

“妈妈,后天要开运动会哦,我要穿那双白色的球鞋。”可儿大声地说。

“老师,有没有说,几个人参加?”苏悦悦小心翼翼地问。

“妈妈,你不用担心,爸爸没有时间,我们可以邀请陈叔叔啊,他力气可大了。”可儿说着还比划了一个大力金刚的姿势,看的苏悦悦忍俊不禁。

“叔叔要工作的,我们不能老是打扰他!”

“可是,那我运动会就会输掉了耶!”

苏悦悦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多少有些亏欠孩子。心里复杂的思绪,有种无处可说的酸涩感,但她咬咬牙,决定不要向陈默求助。

周三的阳光把幼儿园操场染成暖金色,苏悦悦牵着可儿的手站在起跑线旁,母女俩身上的薄荷绿亲子运动服在人群里格外清新。可当第一项“亲子障碍跑”开始,看着同班小朋友壮实的爸爸们如猎豹般抱起孩子冲刺,苏悦悦咬牙弯腰背起可儿时,膝盖却因发力不稳晃了晃。可儿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渐渐蒙上薄雾,小手里攥着的加油棒耷拉下来,粉扑扑的脸颊瘪成了小包子。

“咚——”医药箱落地的轻响惊飞了操场边的麻雀。陈默单肩挎着白大褂,灰色运动裤裹着修长的腿,几步就跨到可儿面前。他弯腰时,白T恤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进衣领,可儿却突然蹦起来,小手掌拍得像颗小鞭炮:“陈叔叔!快来快来帮忙!”

陈默蹲下身,指尖蹭掉可儿鼻尖的汗珠,忽然张开双臂把她举过头顶。小女孩惊呼着揪住他的头发,却在腾空的瞬间咯咯笑出声。“谁说我们可儿没帮手?”他挑眉看向不远处的篮球区,那里正排着长队,每个孩子手里都抱着迷你篮球,“看见那个戴太阳帽的老师没?等会儿听我口令,你就把球往叔叔怀里扔,保证比火箭还准!”

轮到可儿时,陈默半跪在软垫上,张开的双臂像个安全的港湾。可儿抱着篮球踟蹰不前,首到看见陈默冲她眨眼睛,才鼓起腮帮子往前跑。就在她力气将尽、篮球即将落地的刹那,陈默猛地侧身一捞,手臂划出漂亮的弧线,篮球“唰”地落进篮筐。周围爆发出掌声,可儿愣了两秒,突然跳起来抱住陈默的脖子:“陈叔叔你好厉害!”

他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老师拿了一朵小红花别在她衣领,陈默宠溺的说“这是第一朵,想要更多吗?”

接下来的“亲子投篮接力”,陈默干脆让可儿骑在肩上。小女孩揪着他的耳朵指挥方向,他则像装了精准导航的机器人,在跑道上灵活穿梭。每当可儿把球投进筐,他就高高抛起她,惹得周围家长纷纷拿出手机拍照。苏悦悦站在人堆里,看着阳光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眼眶忽然有些发热——陈默跑动时,白T恤后背的汗洇湿了一大片。

最后一项是“两人三足”播喊到“可儿家庭”时,苏悦悦刚想上前,陈默却突然从口袋掏出条蓝丝带,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脚踝与可儿绑在一起,又握住苏悦悦的手。“听我口号,一二、一二……”他的掌心温热干燥,苏悦悦能感觉到他刻意放慢的步伐,可儿夹在中间,小短腿努力跟着节奏,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陈默突然把两人都揽进怀里。可儿举着攒了满手的小红花,在他脸颊“吧唧”亲了口,阳光穿过他微湿的发梢,在三人交叠的影子里落下细碎的光斑,远处传来老师的笑声:“可儿爸爸今天真是超级替补呀!”

可儿却仰着小脸纠正:“他不是替补!是我的超级英雄!”陈默低头看她时,眼里的笑意漫出来,恰好与苏悦悦的目光撞个满怀。风掠过操场边的梧桐树,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被阳光定格的画。

幼儿园围墙外的大槐树下,有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举着相机咔嚓咔嚓,身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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