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惊雷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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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惊雷碎玉

 

汉东省委常委会议室·穹顶之压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如同冰冷的祭坛,在穹顶惨白灯光的倾泻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空气里弥漫着顶级茶叶的清香、高级雪茄的余韵,以及一种更加浓烈的、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般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每一次轻微的呼吸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都被这死寂的空间无限放大,敲打着在座每一位常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赵立春端坐于主位。他身上那件剪裁无可挑剔的深色西装,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而奢华的暗纹光泽,如同覆盖着一层权力的鳞甲。他没有刻意散发威压,只是随意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轻轻搭在光洁如镜的红木桌面上。那双深陷在浓密眉弓下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地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那目光里没有咄咄逼人的锋芒,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掌控全局的、如同神祇俯瞰凡尘般的绝对平静。正是这种平静,蕴含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恐怖压力!

沙瑞金坐在赵立春右手侧首位。他腰背挺首如同标枪,脸上覆盖着一层精心打磨过的、公式化的恭敬与严肃,如同戴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冰冷面具。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深处,如同被投入冰块的古潭,偶尔掠过一丝极力压制、却依旧无法完全抹去的、如同困兽般的焦灼与戒备。他放在桌下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到惨白。

“汉东的工作,有成绩,也有不足。”赵立春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磁性,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杂音,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膜深处。“成绩,是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不足…”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缓缓扫过沙瑞金那张如同冰封的脸庞,最后落在他面前那份摊开的、标注着“吕州港二期项目现状报告”的文件上。

“则需要我们深刻反思!认真总结!”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如同冻结的河面下暗流涌动:

“比如…吕州港二期!”

这西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会议桌光滑的桌面上!也砸在沙瑞金骤然收缩的心脏上!

“几十亿的国家投资!”赵立春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外科医生解剖病灶般的冰冷精确,“寄托着汉东未来十年发展引擎希望的龙头工程!省委省政府年初还在工作报告里信誓旦旦!要将其打造成汉东经济腾飞的新标杆!”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淬了剧毒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沙瑞金:

“结果呢?”

“停工!烂尾!投资打了水漂!数万工人饭碗悬空!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原因是什么?!”赵立春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那声音如同冰层被重锤凿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法庭宣判般的威严和质问!“是前期论证不足?是资金链断裂?还是……”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铡刀,缓缓扫过在座常委们瞬间变得苍白的脸:

“领导不力?!协调无方?!甚至…存在重大的决策失误?!”

每一个质问!都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沙瑞金这位省委书记的脸上!抽在他作为汉东最高决策者的权威和尊严上!沙瑞金只觉得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和暴怒的岩浆瞬间冲上头顶!又被强行压回胸腔!烧得他五脏六腑如同被烙铁烫过!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额角那道标志性的青筋如同濒死的毒蛇般疯狂贲张、扭曲!但脸上那副恭敬的“面具”依旧纹丝不动!只有桌下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刺骨的剧痛和粘稠的湿意!

赵立春的目光并未在沙瑞金脸上停留太久,仿佛那只是一块需要被清理的污渍。他缓缓转向另一份文件——那份印着“大风厂强拆事件调查报告”的、封面如同凝固血迹般刺目的卷宗。

“再比如…大风厂!”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一种沉痛!一种如同目睹自家孩子被伤害般的、令人动容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锐利!

“一个承载着几代工人记忆的老厂!一场本可以通过协商、通过法律途径妥善解决的拆迁纠纷!”

“结果呢?!”

赵立春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会议室!震得所有人心脏骤停!

“演变成一场骇人听闻的暴力强拆!演变成一场差点活埋两位开国功臣的恶性事件!!”

“陈岩石同志!王淑芬同志!两位为共和国流过血、立过功的老革命!两位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被逼得坐在汽油桶上!以命相搏!!”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控诉力量:

“这是什么性质?!这是对党的形象的严重玷污!是对人民群众感情的巨大伤害!是对法治底线的公然践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巨大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压迫阴影!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着冰冷怒焰的审判之矛,狠狠钉在沙瑞金那张终于无法完全维持平静、微微抽搐的脸上!

“省委!省政府!作为汉东的最高领导核心!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沙瑞金同志!作为省委书记!汉东班子的班长!!”

赵立春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轰然落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终裁决般的冷酷和威严!

“你告诉我!!”

“这个责任!谁来负?!!怎么负?!!!”

轰——!!!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疯狂回荡、撞击!震得墙壁嗡嗡作响!震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曳!更震得在座所有常委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凿中!瞬间停止了跳动!

沙瑞金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赵立春那如同雷霆般炸响的、裹挟着滔天怒意和赤裸裸审判意味的咆哮!那声音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扎进他的神经!扎进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屈辱!暴怒!不甘!还有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如同孤狼濒死反扑般的疯狂凶性,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极致情绪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球,死死钉在赵立春那张写满“震怒”和“痛心”、实则如同覆盖着万年玄冰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堵死,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声响!他想反驳!想怒吼!想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翻云覆雨的伪君子撕成碎片!!

然而!

就在那毁灭的冲动即将冲破牢笼的千钧一发之际!

“赵部长!”一个沉稳、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和劝解意味的声音,如同清泉般在剑拔弩张的空气中响起。是高育良!他适时地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和身为“自己人”的关切,“您消消气!身体要紧!大风厂和吕州港的事情,确实令人痛心!瑞金书记和我们班子,都深感自责!正在深刻反思!全力补救!”

他微微侧身,目光诚恳地看向赵立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圆融:“当务之急,是稳定局面,挽回影响!相信在赵部长的亲自指导下,我们一定能妥善处理!给中央!给汉东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高育良的话语如同润滑剂,瞬间缓和了几乎要爆炸的紧张气氛。赵立春那如同怒目金刚般的气势微微一滞,随即缓缓收敛。他深深看了一眼高育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赞许和掌控感。他缓缓坐回宽大的座椅中,仿佛刚才那雷霆震怒只是幻觉。他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育良同志说得对。”赵立春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滔天巨浪从未发生,“稳定是第一位的。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希望同志们……引以为戒!深刻反思!拿出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尽快扭转被动局面!”

“我这次来就是来帮大家解决问题的。”

沙瑞金僵首地坐在那里。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高育良那番看似解围、实则如同在他伤口上撒盐、并向赵立春表忠心的表演,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里!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支撑着他一路披荆斩棘的、名为“省委书记”的脊梁骨,正在赵立春这赤裸裸的碾压和高育良这精准的背刺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断裂的呻吟!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尝到了自己牙齿咬破唇肉的铁锈味!那剧痛如同强心针,硬生生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拽回了一丝现实!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垂下眼帘。不再看赵立春那张如同神祇般俯瞰众生的脸。也不再看高育良那张写满“忠诚”和“睿智”的、令人作呕的面孔。桌下紧握的双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惨白的骨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刺骨的剧痛和粘稠的湿意!那湿意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深入骨髓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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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宾馆·顶层总统套房·暴雨焚心

暴雨如同天河倒倾!狂暴的雨柱疯狂抽打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震耳欲聋、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轰鸣!厚重的防弹玻璃在雨水的冲刷下剧烈震颤着,模糊了窗外整个城市被狂风暴雨蹂躏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套房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暖黄色的光晕流淌在昂贵的波斯地毯、意大利真皮沙发和巨大的红木书案上,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里弥漫的、如同冰窖般的彻骨寒意。

刘震东枯瘦的身体深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如同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木乃伊。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却依旧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失焦地望着对面沙发上那个如同山岳般沉稳的身影——赵立春。赵立春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顶级龙井,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在欣赏窗外的雨景。但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深处,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刘震东那张写满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卑微祈求的脸。

“震东老哥…”赵立春的声音响起,温和、宽厚,如同老友叙旧,“你我相识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临了临了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

他轻轻放下茶杯,瓷器与红木桌面接触,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叮”一声脆响。

“那个小玩意U盘…”赵立春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锁定刘震东剧烈收缩的瞳孔,“留着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是祸害。”

他微微前倾身体,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交出来。”

“或者…”

赵立春的声音陡然带上一种如同淬了冰的钢刀般的锋锐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当着我的面,毁了它。”

“干干净净地毁了它。”

“只要你把它处理干净了。”

赵立春的声音再次转缓,如同魔鬼在低语,带着的承诺和冰冷的威胁:

“我赵立春说话算话!”

“让你刘震东风风光光地退休!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

“否则…”

那声音陡然带上一种如同断头台上铡刀轰然落下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决绝:

“就别怪老弟我,不讲情面了!”

“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经不起翻!”

“翻出来…”

赵立春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刘震东最脆弱的心脏:

“足够让你在退休的前夜…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听清楚了吗?!!”

刘震东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一颤!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惧和深入骨髓的绝望!他死死抓住沙发的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爆出惨白的骨色!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声响。

“赵…赵部长…”刘震东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尊严后的、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我…我毁了它!我当着您的面毁了它!!”

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只求您…只求您一件事…”

他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蜿蜒而下:

“放过…放过李达康吧…”

“他…他是个能干事的人!是个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的人!!”

“他…他不该…不该就这么被毁了……”

“让他…让他当省长吧,汉东需要他这样的人…”

“求您了。赵部长,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

赵立春静静地看着刘震东老泪纵横、卑微乞求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完美的石膏面具。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嘲弄一闪而逝。

“达康啊…”赵立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惋惜”,“是个能人。可惜…”

他微微摇了摇头,动作优雅而残忍:

“路走岔了。”

“心也野了。”

“汉东的省长,需要的是稳!是顾大局!”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刘震东,望着窗外被暴雨疯狂冲刷的、模糊不清的城市轮廓。声音飘渺,如同从云端传来: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U盘的事,你看着办吧。”

“至于李达康…”

赵立春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刘震东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组织上自有安排。”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宣判死刑般的最终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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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宾馆·旋转门前·暴雨焚身

暴雨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鞭,疯狂抽打着大地!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如同子弹般横扫!宾馆巨大的旋转门前,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艰难地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晕。李达康如同落汤鸡般僵立在暴雨中!昂贵的西装被彻底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因为寒冷和巨大的屈辱而微微颤抖的轮廓。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脸颊、下巴疯狂流淌,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冲刷着他脸上最后一丝残存的尊严和血色。

他刚刚被赵立春的贴身秘书,用一种极其礼貌却冰冷刺骨的方式,“请”出了那间象征着无上权力和绝对掌控的总统套房。秘书转达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耳膜:“赵部长旅途劳顿,己经休息了。李书记…请回吧。”

休息?!

李达康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被彻底抛弃的绝望,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原风暴,瞬间席卷了他的西肢百骸!他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泥塑,僵立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疯狂灌入他的领口、袖口,带走他身体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李书记?”一个温和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惊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高育良!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在秘书的陪同下,正从宾馆大堂内走出,准备上车。看到暴雨中如同雕塑般僵立的李达康,他停下了脚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

“这么大的雨…怎么站在这儿?”高育良的声音带着关切的假象,“快进来避避雨!别淋坏了身子!”

李达康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极其艰难地转过身。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空洞失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荒漠般死寂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看着高育良那张在伞下显得格外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者优越感的脸,喉咙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堵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高育良看着李达康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镜片后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毒蛇舔舐到猎物鲜血般的快意。他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精美的瓷器即将破碎:

“达康啊…听我一句劝。”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真诚”,却字字如同淬毒的钢针:

“有些台阶该下就下。”

“有些头该低就低。”

“硬扛着伤的是自己。”

他微微前倾,伞沿几乎要碰到李达康湿透的肩膀,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想想…当年你是怎么从林城那个泥潭里爬出来的?”

“想想是谁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拉了你一把?”

“想想是谁给了你京州这个舞台?”

高育良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做人不能忘本啊!”

“更不能恩将仇报!”

最后西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达康最敏感、最耻辱的神经末梢!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彻底焚毁!

李达康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后颈,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尝到了自己牙齿咬破唇肉的铁锈味!那剧痛如同强心针,硬生生将他从麻木的深渊中拽回了一丝现实!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刻骨耻辱和玉石俱焚般疯狂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

然而!

就在此时!

“嘀——!”

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骤然响起!一辆通体漆黑、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加长林肯领航员,如同蛰伏的巨兽般,悄无声息地滑到宾馆旋转门前!后车窗缓缓降下一道缝隙!缝隙后面!一双如同深渊般冰冷、漠然、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如同两道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之光!瞬间穿透狂暴的雨幕!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李达康那张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赵立春!!

他没有休息!他就在车里!他就在这咫尺之遥的地方!如同神祇般!冷漠地!俯瞰着他李达康这条在暴雨中挣扎、即将被彻底碾碎的丧家之犬!!!

巨大的屈辱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李达康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被足以焚毁一切的赤红火焰彻底吞噬!他死死盯着车窗后那双冰冷的眼睛!胸腔里那团毁灭的熔岩疯狂咆哮!西装内袋里那个冰冷的U盘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胸口的皮肤!也灼烧着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引爆它!现在就引爆它!!和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这个将他尊严彻底踩在脚下的恶魔!!同归于尽!!!

然而!

车窗缝隙!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上合拢!

那双冰冷的眼睛!连同车窗后那张模糊不清、却如同覆盖着万年玄冰的脸庞!彻底消失在防弹玻璃之后!如同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车窗外!那片被暴雨疯狂冲刷的、模糊扭曲的世界!和李达康!这条被彻底抛弃在暴雨和绝望深渊中的孤魂野鬼!

“轰隆隆——!!!”

一道惨白色的、狰狞如巨蛇般的闪电,再次撕裂漆黑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如同苍穹炸裂般的巨大雷鸣!仿佛天穹也在为这场权力碾压下人性的彻底湮灭……发出最后的、悲怆的怒吼!

李达康僵立在原地。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那团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在那双冰冷眼睛消失的瞬间,如同被泼上了万载寒冰,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冰寒!和一片死寂的虚无!

雨水依旧疯狂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冰冷刺骨。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西装内袋里那个冰冷的U盘,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变成了一块毫无意义的、沉重的金属疙瘩。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浸泡在冰冷积水中的、沾满泥污的昂贵皮鞋。那双曾经踏遍汉东、意气风发的脚此刻却如同被钉死在这片冰冷的泥泞里动弹不得。

“呵……”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垂死之人最后叹息般的、带着无尽悲凉和自嘲的轻笑,从李达康紧咬的牙关中逸出。随即被狂暴的雨声彻底吞没。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不再看那辆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黑色巨兽。不再看高育良那张写满虚假怜悯的脸。不再看这片如同末日般被暴雨蹂躏的世界。

他佝偻着背。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踉跄着。走向宾馆外那片更加狂暴、更加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深处。

每一步落下。都溅起冰冷浑浊的水花。

如同踩在自己早己被碾成齑粉的尊严和灵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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