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入梦魇
第一百六十章 入梦魇
弓箭侍卫长站了出来：“回圣上，老虎身上的伤口众多，但毙命的是刺入喉咙的那支箭，乃江姑娘所杀。”
嘉言帝挑眉：“皇后曾夸她巾帼不让须眉，看来所言不虚。今日她以身为饵，为东凌公主引开老虎，有勇有谋，朕要好好赏她。”
江承庭立即跪下，代女儿谢过皇上的恩典。
皇帝的赏赐和流水一样涌入相府。
江夫人见了，却一点也不高兴，她若知道女儿胆子这么大，连老虎都敢惹，打死她也不会叫女儿今日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
比起这些虚名，她自然更在意女儿的平安健康。
听太医说围场受伤的四个人里，江明珠伤势最轻，且不会留疤，江夫人的一颗心还未放下，就又听说女儿是燕王看中的世子妃，当即把江承庭父子喊过来问话。
江承庭简单说了前因后果，宽慰道：“我猜这只是萧世子为救人的权宜之计，夫人不用当真。”
江夫人却是知道萧晋权对女儿的特殊，蹙眉道：“这话都捅到皇上面前了，如何还能有假？”
即便是假的，也要做成真的。
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江承庭比较看得开：“就算成真，以萧世子的人品才学，吃亏的也是他，不会是咱们的女儿。你啊，就别瞎操心了。”
“你懂什么？”江夫人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道：“算了，我与你说不清楚！”
江承庭摸了摸鼻子，没有再多言。
纳兰香雪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虽然知道江明珠救自己的原因并不纯粹，可救命之恩大过天，不亲自见人醒来，她良心难安，便一直守在江明珠的身边，见她醒来，也第一时间把汤药递了过去。
江明珠受宠若惊地接过手，小声问：“公主怎么在这？”
纳兰香雪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江明珠，心里很是纠结。
虽然以江明珠的立场，把她的行踪透露给秦淮林，并没有做错什么，且即便她没有那么做，自己也未必能躲过追查的官兵，顺利抵达江南，可若是不迁怒江明珠，她也没地方抒发自己对和亲命运的怨气。
不曾想在她被人算计时，却是江明珠不计前嫌地救了她。
想到这，她实在不好继续针对江明珠，只道：“围场里那么多侍卫，便是秦淮林，他一个大男人对付老虎也只会比你厉害，你何必非要自己逞强？在皇帝面前邀功，真就那么重要？”
江明珠扫了眼纳兰香雪略显困惑的表情，淡然地喝了一口汤药：“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没有谁是应该替我去死。”
纳兰香雪叹了口气，闷声道：“你这话，在阴阳谁呢？”
香源本在她身上，江明珠是为她引开老虎，才穿了她的衣服。而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她是东凌国的公主，在东凌时，任何人为她而死，都是那个人的荣幸。
即便来了大邺，她也肩负和亲的大任，尊贵无比。
可江明珠的想法却那么奇特，竟然会把和蝼蚁一样低贱的侍卫性命看在眼里。
江明珠眨了眨眼，笑得颇为无辜：“我只说我自己，公主可别自己对号入座。”
面对江明珠的调侃，纳兰香雪莫名不自在，随口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江明珠把喝空的汤碗放边上，便又躺回被窝里，盘算今日究竟是何人暗害公主。
公主若是出事，必然会影响两国的和谈，从最终受益者看，最有可能的便是主战派的纳兰明战。且那种香料又是东凌国特有的，他最有机会拿到。
只是他当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到伤害自己的妹妹吗？
江明珠带着疑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便陷入了低烧。
明明她的伤势最轻，可偏偏她的身子底子最弱，受伤后跳河里，伤口感染，当夜发作起来，一直都在说胡话。
伺候她的轻菱怎么喊也喊不醒，就听她反复喊萧世子的名讳，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后，便去找江夫人，看看能不能把萧世子请来一趟。
江夫人刚准备去一趟燕王府，以探望萧世子的伤势为由，和他商量如何找机会，澄清他与女儿的婚事，听闻轻菱的话，沉默良久后才沉沉叹了一口气。
江明珠不知母亲的烦恼，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吵她睡觉，她才烦躁地拿枕头蒙住头，不耐烦道：“都滚出去！”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过后，一道清冷的声音慵懒地响起：“你再说一遍。”
江明珠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脑子特别的昏沉，嗓子也干涩得紧，连呼吸都变得滚烫，周围是嘈杂的声音。
她仿佛又梦见了前世的一些画面。
她嫁到燕王府的第三年，一直未有身孕，燕王来信，催萧晋权纳侧妃，开枝散叶，她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朱砂痣，有苦难言。
因为郁结于心，又怕萧晋权真纳个侧妃回来，她一下子就病倒了。
在她病得浑浑噩噩时，萧晋权却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她，怀疑她又在装病，把他骗过去。
反倒是燕王从峣州送来的一些美女天天来探望她，伺候汤药，陪她说话，看似贴心，实则不过是为了讨好她，时不时言语上暗示她，该大肚一些，主动帮萧晋权纳侧妃。
而她迟迟没有答应，最终逼得有一人狗急跳墙，在她的药碗里下了慢性毒。
虽然事发后，萧晋权出面，把那些美人都打发了，燕王也因为愧疚，没再好意思往京城送美人，可江明珠的身心却遭受了巨大创伤。
因为萧晋权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绝，默许那些美人对她的讨好，仿佛在等她主动开口纳侧妃一样，也因为她中了毒，他也只是把人打发了，没有追责，重罚，以至于燕王府的下人越加不重视她这个世子妃。
那样毫无指望的婚姻，让她感到窒息与痛苦。
江明珠下意识被用被子蒙住头，委屈道：“娘！娘，他凶我，萧晋权就是个混蛋！我要回家……”
江夫人连忙上前安抚，柔声道：“娘在这里，你也在家里，哪也没去。”
原本，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请萧晋权，谁知萧晋权今日就突然上门拜访，像是知道相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连最难请的李太医都一并带了过来。
有太医在，她也不好谢绝萧晋权的探望，便带着他们来玲珑苑。
谁知刚进屋，还没说几句话呢，就突然听见女儿骂了一声。
江夫人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偷偷打量萧晋权，想知道他对女儿到底是怎么个看法，只是单纯看中女儿的美貌，还是连女儿这些小脾气也能一并包容。
而从萧晋权的角度，只能看到被褥被拱起一个小丘似的轮廓，从中漏出几缕凌乱的黑发，隐隐传来委屈的哭声里，还有几句咒骂的话，前缀都是他的名字。
所以探子传回的“江二姑娘在病中一直呼唤世子爷，您的名字”竟是这个唤法？
好一个掐头去尾，只捡好听的话说！
李太医把了把脉，对萧晋权说道：“女君并无大碍，我开个药方，早晚煎服一碗，若还是不退热，便用酒替女君擦身。”
萧晋权点了点头，他便退出去开药方，走之前还把江夫人喊走，把煎药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与她听。
江夫人原本不放心萧晋权一人留在女儿的闺房里，好在江瑾宸此时过来了，才安心地同太医一道离开，并让轻菱盯紧点，有什么异样情况，立即和她说。
江瑾宸瞥了萧晋权一眼，不欢迎道：“萧世子不在家中养伤，跑我府上做什么？”
“这真是你的府上？”萧晋权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虽然对你的私事不感兴趣，但你若一直这样阻挠我，我也只好把你隐藏的那些秘密挖出来。”
江瑾宸却不受威胁，答得坦荡：“是人都有秘密，我也不惧怕你去查。”
耳听周围的声音越吵越烈，江明珠恼火地掀开被子，吼了声：“都闭嘴！”
她怒冲冲地看向床边的两道身影，谁知却一眼看见萧晋权的那张俊脸，瞬间宛如被一瓢冰水迎面泼来，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此时的江明珠并没有穿外衣，凌乱的发丝因为出了一层薄汗，贴着她的脸颊，垂落披散在两肩，如剥壳的鸡蛋小脸泛着病态的红晕，一双眼睛处于惊愕与迷茫中，她的视线从萧晋权的神色迅速移开，看向兄长，喉咙发出干涩的声音。
“大哥，他怎么在我房里？”
这问题，江瑾宸也很想问萧晋权。
萧晋权却道：“你让他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谈。”
江明珠脑子还没有转过弯，良久没做出回应。
江瑾宸却第一时间反对：“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萧晋权却不理他，目光直盯着江明珠：“你来决定，我们的那些事，要不要当着你兄长的面说。”
此话过于暧昧。
可为了避免更暧昧的话叫兄长听见，江明珠立即做出决断：“大哥，我肚子有些饿，想吃李记点心铺的松子百合酥，能帮我买点回来吗？”
如此拙劣地话术，却也最直接，最不好叫人拒绝。
待兄长沉默片刻，最后黑着脸离开，江明珠才转眸看向萧晋权：“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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