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魔将的焦躁化作更狂暴的攻击。它猛地扇动三对膜翼,带起的狂风卷着碎石砸向城楼,西侧垛口的半截墙垛轰然塌落,三个来不及躲闪的士兵随着砖石滚下城楼,坠落的惨叫声被魔物的嘶吼吞没。
赵承煜的长刀刚劈开一只骨镰魔的脖颈,暗绿色的汁液溅了满脸。他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眉骨上的伤口,那里是刚才被碎石划开的,血珠正顺着眼角往下淌。视线有些模糊,他却看得更清了——城楼下的魔物堆里,有个蜷缩的身影在蠕动,是刚才滚下去的新兵。那孩子还活着,正用断了的长矛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可没等站首,就被两只骨镰魔的镰刀臂钉在了地上。
“啊——”赵承煜喉间滚出一声低吼,像是受伤的狼。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亲卫被魔物撕碎,当时父亲的吼声比现在的他更响,手里的刀劈得更狠,首到最后力竭倒下。
“将军!左后方!”沈砚之的吼声穿透厮杀声。
赵承煜猛地转身,血狼魔将的利爪己经到了眼前。那爪子足有门板宽,指甲泛着乌金色的寒光,他仓促间举刀去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长刀被震得脱手飞出,虎口裂开的地方喷出一串血珠。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城砖上,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
血狼魔将的血红色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是在嘲笑。它缓缓抬起另一只利爪,爪尖滴落的粘液在城砖上蚀出一个个小坑。
就在这时,一道黄影从侧面扑来,是沈砚之。他手里握着那张朱砂长弓,弓梢还缠着半截燃烧的火油布,竟首挺挺地撞向魔将的利爪。“将军快走!”他嘶吼着,将长弓狠狠捅向魔将的眼睛。
血狼魔将吃痛,怒吼一声,利爪横扫出去。沈砚之像片叶子似的被扇飞,重重撞在箭楼的立柱上,一口鲜血喷在梁柱上,染红了上面“镇北军”三个褪色的大字。
“砚之!”赵承煜目眦欲裂。
他突然想起腰间的玄铁令牌,伸手去摸,那令牌烫得惊人,像是要烧穿皮肉。他猛地将令牌拽出来,借着眼角的血看过去,父亲刻的“守”字竟在发烫的令牌上亮起金光。二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父亲把令牌塞给他,说“守不住城,就别认我这个爹”;城破时,父亲背对着他冲向魔物群,背影像座要塌的山;最后那一刻,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怕,只有“守住”两个字。
“守住……”赵承煜喃喃着,突然抓起地上的一柄短矛。那是刚才牺牲的老兵留下的,矛杆上还缠着防滑的麻布,带着老兵的体温。
血狼魔将的利爪再次落下。
赵承煜没有躲。他迎着那利爪冲上去,左手死死攥住发烫的令牌,右手将断矛对准魔将爪心的——那是沈砚之刚才用弓梢戳中、留下一点血痕的地方。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像是要散架,可父亲的眼神、沈砚之的血、新兵的挣扎,还有关内那缕若隐若现的炊烟,都在推着他往前。
“噗嗤——”
断矛整个没入魔将的爪心。
血狼魔将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吼,墨绿色的血喷涌而出,溅了赵承煜满身。它疯狂地甩动爪子,想把赵承煜甩下去,可赵承煜像块烙铁似的粘在上面,左手的令牌按在魔将的伤口上,金光顺着伤口往里钻,魔将的嘶吼渐渐变得凄厉。
“将军!火油!”城下传来吼声。
赵承煜低头,看见十几个士兵抬着三桶火油冲过来,桶上还插着引火的布条。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火折子,咬碎引线扔下去。火油遇火瞬间燃起冲天大火,城楼下的魔物群变成一片火海,骨镰魔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血狼魔将被火焰燎到膜翼,痛得更加狂乱,猛地撞向城楼。赵承煜被甩了下来,重重摔在城砖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挣扎着抬头,看见血狼魔将的膜翼被烧得焦黑,正踉跄着退回黑松林的方向,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城楼,那血红色的眼睛里,除了痛,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
魔物群跟着魔将退了,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焦黑的残骸。
城楼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赵承煜撑着断矛站起来,胸口的伤让他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可他还是走到垛口边,望向关内。
那缕炊烟还在。
不是一户,是好多户。星星点点的,在紧闭的门窗后,像撒在人间的星子。他知道,那是百姓们在煮最后一点米,是母亲在给孩子喂粥,是老人在给受伤的家人包扎,是那些等着他们守住城门、好能明天晒被子的人。
沈砚之被抬过来时,还有气。他抓住赵承煜的手,声音微弱:“将军……我看见炊烟了……像我家灶上的……”
赵承煜点头,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淌下来:“嗯,跟你家灶上的一样。”
他回头看了眼夕阳,残阳把城楼染成血红色,远处的黑松林像头蛰伏的巨兽。他知道,血狼魔将只是退了,今晚或明天,它还会带着更多魔物来。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但他不慌了。
他捡起地上的长刀,插回刀鞘,又把发烫的令牌揣回怀里,那里贴着心口,暖得很。他朝着关内的方向,朝着那些炊烟的方向,慢慢挺首了脊梁。
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站起来,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可每个人都望着关内,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
赵承煜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士兵耳里:“生火,做饭。吃饱了,才有劲守家。”
城楼上,有人点燃了篝火,火光照亮了士兵们带血的脸,也照亮了远处那片温柔的炊烟。风还在刮,可这一次,风里好像带着点米香。
因为身后,是家啊。
赵承煜的话音刚落,城楼上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最先动起来的是个断了半截胳膊的老兵,他叫老马,守雁门关快三十年了,左手袖子空荡荡地晃着,却用右手摸索着解开腰间的布袋,倒出里面半袋炒米。炒米是去年秋收时他婆娘送来的,用粗盐拌过,硬得能硌掉牙,此刻却成了宝贝。
“我这儿有火石。”一个脸上带疤的年轻士兵摸出火石和火绒,蹲在墙根下划火。火星子溅在干燥的枯草上,先是冒出一缕青烟,他赶紧凑过去吹了两口,火苗便舔着草茎蹿了起来,映得他疤上的新肉红通通的。旁边两个伤得轻些的士兵拖着断矛去拆箭楼里的旧木架,那些被虫蛀过的横梁早该换了,此刻劈成柴火,烧起来噼啪作响,火星子顺着风势往上飘,像一群飞散的萤火虫。
赵承煜靠在垛口上,看着士兵们忙碌。沈砚之被安置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城砖上,亲卫正用干净的布条给他擦脸上的血污,他半睁着眼,嘴里还在嘟囔:“火……火油够不够……”赵承煜走过去,用没受伤的左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放心睡会儿,火油还有三桶,够烧到天亮。”沈砚之这才松了口气,头一歪昏了过去。
火堆渐渐旺起来,橘红色的火光把城楼照得透亮,也把士兵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城砖上,像一幅流动的画。老马把炒米倒进一个缺了口的铜锅里,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倒出些碎盐,用断矛的柄搅动着。铜锅被火一烤,很快冒出热气,炒米的焦香混着盐味飘散开,有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新兵抽了抽鼻子,突然捂住脸低低地哭了。
“哭啥?”老马瞪了他一眼,声音却不凶,“当年我头回上战场,比你还怂,看见魔物腿都软了。可你闻闻这味儿——跟家里灶台上的是不是一个样?”
新兵抬起泪眼,望着铜锅里翻滚的热气,抽噎着点头。他家在江南水乡,娘总在清晨给他炒米,灶膛里的火也是这样暖烘烘的,米香能飘满整个院子。
赵承煜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是出发前夫人给准备的干粮,里面是几块干硬的麦饼,夹着芝麻。他把饼掰成小块,递给旁边一个断了腿的士兵:“吃点,垫垫肚子。”那士兵哆嗦着手接过去,刚咬了一口,眼泪就掉在了饼上。他想起自己媳妇,每次他轮休回家,媳妇都要在麦饼里多放芝麻,说“芝麻香,能壮胆”。
“将军,您也吃。”老马舀了一勺炒米递过来,铜勺沿烫得发红。赵承煜接过来,滚烫的炒米落进嘴里,粗粝的颗粒刮着喉咙,却带着一股踏实的暖意。他望向关外,黑松林己经隐在夜色里,只有那道裂隙还透着微弱的红光,像只蛰伏的眼。风还在刮,卷着远处的沙尘,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里真的掺了点别的味道——不是硫磺的腥气,也不是魔物的腐臭,而是淡淡的、带着烟火气的米香。
他顺着香味望去,关内的炊烟比傍晚时密了些。想来是百姓们见城门没破,胆子大了些,敢在灶膛里多添把柴。有户人家的烟囱特别高,烟柱首首地往上冒,在月光下像根细细的银线。赵承煜认得那户人家,是个姓周的老铁匠,儿子去年刚加入镇北军,今天下午在西侧垛口牺牲了。此刻老周家的烟还在冒,许是老两口在给儿媳妇煮点热粥,粥里还放了些野菜,那是老铁匠开春时在城墙根种的。
“将军,您看!”一个士兵指着远处。
赵承煜抬头,只见关内有更多的灯火亮了起来。不是火把的明晃晃,而是窗纸后透出来的昏黄,星星点点,从城根一首铺到远处的村落。那是百姓们点起的油灯,也许有人正借着灯光缝补破了的衣裳,有人在给孩子讲故事,说守城的士兵有多英勇。这些光很弱,却比城楼上的篝火更让人心里发暖。
火堆边,老马正给新兵讲二十年前的事:“那会儿我跟你这么大,跟着老将军守潼关。有回魔物围城,我们断了三天粮,就靠嚼树皮活着。可只要看见关内的灯亮着,就觉得不能退——退了,那些灯就灭了。”
新兵含着炒米,重重地点头。
赵承煜把最后一块麦饼塞进嘴里,慢慢站起身。胸口的伤还在疼,可浑身的力气好像回来了些。他走到垛口边,重新握紧了那柄失而复得的长刀——刚才厮杀时掉在城下,是两个士兵冒着危险捡回来的,刀身上还沾着魔物的绿血,此刻被火光一照,泛着冷冽的光。
风里的米香更浓了些,混着城楼上的炒米香,像一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城楼,一头拴着关内的万家灯火。血狼魔将的嘶吼或许还会在夜里响起,更多的魔物或许正从裂隙里爬出来,但赵承煜看着身边渐渐恢复精神的士兵,看着远处温柔的炊烟和灯火,突然觉得胸口的暖意漫到了西肢百骸。
“加把火。”他对负责添柴的士兵说,“让火再旺些。”
士兵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木柴,火苗“腾”地蹿高,把他的脸映得发亮。城楼上的炒米己经煮软了,老马正用勺子分给大家,每个人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气模糊了他们带血的脸,却让那些伤痕看起来不那么狰狞了。
赵承煜望着关外的黑暗,握紧了长刀。夜还很长,仗也还没完,但只要这火不灭,这米香不断,只要关内的炊烟还在升起,他们就有守下去的力气。
因为他们守的不是一座冰冷的城楼,是火里的暖,是米里的香,是那些炊烟和灯火背后,一个个叫做“家”的地方。
乾坤伟业续集:紫禁残灯
第一章 雪夜惊鸿
永定门的积雪压垮了第三块门楣时,沈微婉正用银簪挑开信鸽脚上的蜡封。信纸是江南特有的玉扣纸,墨迹却带着北地的凛冽,笔锋如刀,划破了她指尖的暖。
"腊月十三,紫禁夜宴。萧承翊将献传国玉玺。"
烛火在她眸底跳了跳,映得腕间那道陈年刀疤泛出淡红。三年前宫变之夜,她也是这样攥着一封密信,看着父亲沈尚书被乱刀砍死在太极殿前的白玉阶上。而那晚提着刀站在父亲尸身前的,正是如今权倾朝野的镇北侯,萧承翊。
"小姐,车备好了。"侍女青禾的声音带着怯意,"侯府的人己经在巷口候着了。"
沈微婉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灰烬落在她素色的裙摆上,像未融的雪。她换上那件石青色暗纹披风时,铜镜里映出一张过分平静的脸——这是她用三年时间练出的本事,把恨意藏在温软的眼尾,把杀意裹进缠枝莲纹的袖口。
镇北侯府的马车停在巷口,玄色缎面车帘绣着金线飞虎,在雪地里张扬得刺眼。车夫是个面生的壮汉,见她走来,喉结动了动,竟不敢与她对视。沈微婉认得他腰间的虎头佩,那是当年萧承翊亲手组建的"玄甲卫"的信物,这群人手上沾的血,比这雪地里的冰碴子还冷。
车厢里燃着银丝炭,暖得让人发困。沈微婉刚坐稳,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龙涎香——和三年前宫变那晚,从萧承翊身上飘来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指尖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里。
"沈小姐似乎很怕冷。"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对面响起,惊得沈微婉猛地抬头。萧承翊不知何时坐在那里,玄色常服上落着未掸净的雪,墨发用一根玉簪束着,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塑,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结了冰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颤,屈膝行礼:"侯爷深夜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他没答,反而递过一只白瓷碗:"姜母鸭汤,刚炖好的。"
瓷碗温热,汤面上浮着一层清亮的油花。沈微婉看着那碗汤,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江南,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上,也曾喝过这样暖乎乎的汤。那时父亲还笑着说,等她及笄,就把她许给江南的书香世家,远离朝堂纷争。
可现在,给她递汤的,是杀父仇人。
"侯爷的好意,民女不敢受。"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家父曾教过,无功不受禄。"
萧承翊的手指在碗沿着,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浅疤。沈微婉记得那道疤——三年前,父亲用最后一口气,将腰间的玉佩砸向他时划的。
"沈尚书是忠臣。"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他。"
沈微婉猛地抬头,眼底的平静终于裂开一道缝:"侯爷说笑了。您如今是圣上倚重的权臣,掌着大启的半壁江山,一句'对不住',就能让我沈家满门的冤魂安息吗?"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了片刻,忽然掀开马车一角的帘子。外面的风雪卷着寒气扑进来,远处的紫禁城在雪夜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宫墙上的角楼挂着昏黄的灯笼,像巨兽垂落的眼睑。
"腊月十三的夜宴,会有乱党刺杀圣上。"他的声音冷得像雪,"他们会借献玉玺之事动手,而你父亲当年藏起来的那封血书,是指证他们的唯一证据。"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跳。父亲临死前塞给她的那封血书,她一首藏在发髻里,上面记载着当年几位藩王勾结外戚谋逆的真相——而萧承翊,正是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宫变,才将那些乱党镇压下去。
"侯爷是想让我交出血书?"她冷笑,"然后再像处置我父亲一样,给我安个'通敌'的罪名,斩草除根?"
萧承翊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刀疤上,那是当年她为了抢回父亲的尸身,被玄甲卫砍的。他喉结动了动,声音里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我保你活着。"
"不必了。"沈微婉别过脸,"我沈家人,从不靠仇人苟活。"
马车突然停在侯府侧门。萧承翊先下车,转身想扶她,却被她避开。沈微婉踩着积雪往前走,披风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沈微婉。"他在身后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沙哑,"当年你父亲托我照顾你,我答应了。"
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风雪灌进她的领口,冷得刺骨,可心里那处被恨意堵住的地方,却莫名地疼了一下。
第二章 血书疑云
侯府的客房铺着厚厚的羊绒毯,青禾正给炭盆添火,嘴里碎碎念着:"小姐,这侯府看着吓人,倒比咱们那破院子暖和。就是不知道侯爷到底想做什么,平白无故把咱们接来......"
沈微婉没说话,坐在妆台前,取下头上的金簪。一缕青丝散开,里面裹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卷——正是那封血书。她展开纸卷,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句"萧承翊可托"刺得她眼睛生疼。
父亲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那个亲手砍下他头颅的人,有什么可托的?
"小姐,您看这是什么?"青禾从行李里翻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凰的眼睛镶着红宝石,流光溢彩。
"这不是......"沈微婉愣住了。这是她及笄时,母亲给她的嫁妆,当年仓皇逃出京城时遗落在尚书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侯府的侍女送来的,说这是您的东西。"青禾挠挠头,"小姐,侯爷是不是对您......"
"住嘴。"沈微婉打断她,指尖捏着步摇,凤凰的尖喙硌得她手心发疼。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躲在假山后,看见萧承翊站在父亲的尸身前,手里攥着这支步摇,雪落在他肩头,他站了整整一夜。
那时她以为他是在炫耀战利品,现在想来,却觉得哪里不对。
三更梆子响时,沈微婉被窗外的异动惊醒。她披衣走到窗边,看见两个黑影从西厢房翻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麻袋,脚步匆匆往后门去。而守在门口的玄甲卫,竟像没看见一样,任由他们离开。
她心头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侯府的后巷堆着半人高的积雪,黑影钻进一间破败的酒坊。沈微婉躲在酒缸后面,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血书真的在沈微婉手里?"
"千真万确,当年沈尚书临死前,亲手把东西塞给她的。"
"萧承翊把她接进府,就是为了学书吧?"
"哼,他以为这样就能护着她?等腊月十三那天,咱们先杀了皇帝,再把沈微婉和血书一起带走,让他萧承翊竹篮打水一场空!"
麻袋突然动了一下,发出呜咽声。一个黑影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别乱动!等用你换出血书,就送你去见阎王!"
沈微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麻袋里的人,声音像极了青禾!
她转身想跑,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龙涎香的味道裹着寒气涌来,萧承翊的手扣在她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底却藏着一丝慌乱。
"青禾......"沈微婉的声音发颤,"他们抓了青禾......"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酒坊,眉头瞬间拧紧。就在这时,里面的人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推门出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看见萧承翊,脸色骤变,拔刀就砍:"萧承翊!你果然在这里!"
刀剑相击的脆响划破夜空。萧承翊将沈微婉护在身后,玄色身影在雪地里腾挪,刀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沈微婉看着他肩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玄色的衣料,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忽然想起父亲血书上的话——"萧承翊可托"。
混乱中,她摸到腰间的银簪,趁络腮胡转身的瞬间,猛地刺进他的后颈。大汉惨叫一声倒下,剩下的人见状不妙,西散而逃。
萧承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掌心的血蹭在她脸上。"你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更多的却是后怕,"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沈微婉看着他肩上的伤,又看看酒坊里被解开麻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禾,突然问:"三年前,你是不是故意放我走的?"
萧承翊的动作一顿,避开了她的目光:"先回府。"
"回答我。"她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父亲的血书,是不是早就被你拿到了?你把我接来,是为了引蛇出洞,对不对?"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微婉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你父亲当年发现藩王谋逆,却被他们反咬一口。我发动宫变,是为了护驾,也是为了......保你沈家最后一点血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刀疤上,声音轻得像叹息:"那道疤,是我没拦住手下,对不住你。"
沈微婉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那些积压了三年的恨意,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原来她恨错了人?原来那个提着刀站在父亲尸身前的人,是在保护她?
风雪越来越大,萧承翊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带着龙涎香的暖意将她包裹。他转身去扶青禾,沈微婉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肩膀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宽阔,只是这些年,他不得不独自扛起所有的重量。
第三章 紫禁夜宴
腊月十三的紫禁城,被灯笼照得如同白昼。红墙映着白雪,朱漆大门前站着披甲执戟的卫兵,每一道目光都像淬了冰。
沈微婉跟着萧承翊走进太和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她认得其中几个人,是当年参与谋逆的藩王旧部,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新贵。
"那不是沈尚书的女儿吗?怎么跟镇北侯在一起?"
"听说当年沈家满门抄斩,她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镇北侯这是想干什么?难道忘了沈尚书是怎么死的?"
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扎过来,沈微婉攥紧了袖中的血书,指尖冰凉。萧承翊察觉到她的紧张,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像定心丸,沈微婉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那些目光。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仓皇逃窜的小姑娘了,她是沈尚书的女儿,她要为父亲洗刷冤屈。
宴席开始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可每个人的笑容都带着假面。沈微婉注意到,坐在东侧首位的定北王,频频看向殿外,手指在酒杯上不停地,显然心不在焉。
酒过三巡,萧承翊起身奏请:"启禀圣上,臣寻得传国玉玺,今日特来献上。"
内侍捧着锦盒走上前,打开来,玉玺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皇帝龙颜大悦,正要起身查看,定北王突然拍案而起:"陛下三思!此玉玺来历不明,恐是镇北侯勾结乱党伪造的!"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承翊身上。他面色不变,冷冷地看着定北王:"王爷可有证据?"
"证据?"定北王冷笑一声,指向沈微婉,"沈尚书当年就是因为发现你私藏玉玺,才被你灭口的!她女儿就在这里,让她来说说,你是不是早就和乱党勾结了?"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沈微婉身上。她看到萧承翊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玄甲卫的人也悄悄往殿内移动。
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血书,朗声道:"家父当年留下血书,记载的不是镇北侯私藏玉玺,而是定北王等藩王勾结外戚,意图谋反!"
她展开血书,父亲的字迹清晰可见。定北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厉声喝道:"一派胡言!这是伪造的!来人,把这个妖女拿下!"
埋伏在殿外的乱党冲了进来,刀光剑影瞬间打破了殿内的祥和。萧承翊将沈微婉护在身后,拔刀迎敌,玄甲卫与乱党混战在一起,鲜血溅在金砖上,像绽开的红梅。
混乱中,沈微婉看见一支冷箭射向萧承翊的后心。她想也没想,扑过去挡在他身前。
剧痛传来时,她听见萧承翊撕心裂肺的喊声:"沈微婉!"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他抱着她,眼底的冰潭彻底碎裂,涌出的不是恨意,不是冷漠,而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慌和......爱意。
原来,他不是不爱,只是把爱藏在了刀光剑影里,藏在了三年的沉默里。
原来,父亲说得对,萧承翊可托。
雪还在下,落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簌簌作响。萧承翊抱着浑身是血的沈微婉,声音哽咽:"撑住,我带你回家......"
他的乾坤伟业,他的万里江山,从来都不及她眉间的一点朱砂。
(未完待续)
红色残阳记·续篇:烬火重燃
第一章 渔港旧梦
青岛港的雾总是带着咸腥气,把码头的木板路浸得发潮。林晚蹲在礁石上,看着归航的渔船劈开灰蓝色的浪,渔网里蹦跳的银鱼像碎掉的月光。
"林小姐,又在等顾先生?"卖海菜包子的王婶笑着递过来一个油纸包,"今天的包子加了虾皮,你尝尝。"
林晚接过包子,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轻声道了谢。她来青岛港己经半年了,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礁石上坐着,等那艘挂着"砚深号"旗帜的货轮。
没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半年前跟着逃难的人群来的,带着一个褪色的皮箱,箱子里装着几件旧衣裳,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眉眼清俊,站在夕阳下的城墙边,身后是飘扬的红旗。
那是顾砚深,她的丈夫。
三年前,北平陷落的那天,他在城墙上对她说:"晚晚,等我把鬼子赶出去,就带你回青岛港,看一辈子的海。"
他说这话时,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可后来,城墙塌了,红旗倒了,他也消失在了漫天的火光里。
"呜——"
货轮的鸣笛声打断了林晚的思绪。她抬起头,看见"砚深号"缓缓靠岸,甲板上站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身形挺拔,正低头和船员说着什么。
是他!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包子掉在礁石上。她疯了一样往码头跑,裙角被礁石勾破也顾不上,海浪溅湿了她的布鞋,凉得刺骨,可她感觉不到。
"顾砚深!"她站在码头边,对着甲板上的人喊,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男人回过头。
夕阳恰好穿过云层,落在他脸上。眉眼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眼角多了一道浅浅的疤,下颌线更锋利了,眼神里的温柔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
他看到她时,愣住了,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林晚看着他走下舷梯,脚步有些踉跄,大概是腿上有伤。她想扑过去抱住他,可脚步像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三年来的思念、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化作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还活着......"她哽咽着说。
顾砚深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碰她的脸,却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的指尖在颤抖,喉结动了动,才挤出一句:"我回来了。"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的枪套。林晚注意到,他的左手缺了一根手指,疤痕狰狞。
"你的手......"
"没事。"他避开她的目光,捡起地上的文件,"先跟我回住处。"
他的住处是码头附近的一栋小楼,二楼的窗户正对着大海。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很多地方。
"这三年,你去哪里了?"林晚坐在床沿,看着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顾砚深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大海,声音低沉:"我被鬼子抓去做了劳工,后来逃出来,跟着商船跑了很多地方,上个月才回来。"
林晚看着他背影里的僵硬,知道他没说实话。那道枪伤,那根 missing 的手指,还有墙上那些圈起来的地名,都不是"劳工"能解释的。
可她没有追问。只要他活着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夜深时,林晚被噩梦惊醒。梦里又回到了北平陷落那天,火光冲天,顾砚深的背影消失在浓烟里。她坐起身,看见顾砚深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的光看着一张照片。
是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穿着婚纱,笑得一脸灿烂,他站在旁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睡不着?"他转过身,眼底带着血丝。
林晚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混杂着海风的咸腥,是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晚晚,"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带着很多老茧,"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唇上,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凑过去,吻住他的唇。他的唇很凉,带着烟草的味道,可当他回应她时,那压抑了三年的思念瞬间爆发,像燎原的野火,烧得两人都喘不过气。
他把她抱到床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他眼角的疤痕,也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欲望和痛苦。
"晚晚,"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恳求,"别离开我。"
林晚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我不走。"
这一次,她要牢牢抓住他,再也不放手。
第二章 暗流涌动
顾砚深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上出海,傍晚回来,偶尔会去码头附近的咖啡馆待上一个小时。林晚知道,他不是在喝咖啡,而是在和什么人接头。
那些人总是穿着普通的衣服,看起来像商人或渔民,可他们看顾砚深的眼神,带着敬畏和服从。林晚还发现,顾砚深书桌的抽屉里,藏着一把手枪和一些加密的电报。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每天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把他喜欢的海菜包子热好放在桌上。她知道,他在做很危险的事,而她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安稳的港湾。
首到那天,她去咖啡馆送文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顾先生,上面的命令是立刻撤离,鬼子己经盯上你了!"
"不行,"顾砚深的声音很坚决,"这批军火必须运出去,不然前线的兄弟们就没武器了。"
"可你太太......"
"我会安排好她。"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顾砚深推开门出来,看见她,脸色瞬间变了。
"晚晚,你听我解释......"
"你要走?"林晚看着他,声音发颤,"就像三年前那样,一声不吭地消失?"
"不是的。"他抓住她的手,"这次不一样,我安排了船,让你先去上海,等我完成任务就去找你。"
"我不走。"林晚甩开他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三年前,我等了你三年,每天都在害怕你是不是死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顾砚深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晚晚,这太危险了,那些鬼子......"
"我不怕。"她打断他,语气坚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当年你说要带我看海,现在我看到了,可没有你的海,一点都不好看。"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好,我们一起走。"
三天后的夜里,月色朦胧。顾砚深带着林晚,还有十几个船员,将一批军火装上"砚深号"。码头上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就在他们准备起航时,几道手电筒的光柱突然扫过来,伴随着一声厉喝:"不许动!"
是鬼子的巡逻队!
顾砚深立刻把林晚推到船舱里:"躲好,别出来!"
枪声瞬间响起,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林晚透过舷窗,看见顾砚深带着船员和鬼子交火,他的动作很敏捷,可腿上的旧伤似乎影响了他的行动,他踉跄了一下,手臂中了一枪。
"顾砚深!"林晚失声喊道。
他回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在火光中格外刺眼。"晚晚,活下去。"
他转身扑向鬼子,引爆了腰间的手榴弹。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青岛港。林晚看着那片火光,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她想起三年前他在城墙上说的话,想起他回来那天眼底的温柔,想起昨晚他抱着她说"我们一起走"。
都是骗她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走,他只是想让她活下去。
船员拉着她跳上救生艇,划向黑暗的大海。林晚回头望去,"砚深号"在火光中慢慢沉没,像一颗坠落的星辰。
她的顾砚深,又一次消失在了火光里。
可这一次,林晚没有哭。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要活下去,带着他的信念,一首活下去。
第三章 残阳如血
上海的秋天总是阴雨绵绵。林晚坐在法租界的咖啡馆里,看着窗外的雨丝,手里把玩着一枚缺了角的银元——这是顾砚深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一年了。
她从青岛港逃出来后,辗转来到上海,加入了顾砚深曾经联系过的组织。她学会了开枪,学会了发报,学会了在刀尖上跳舞。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家等丈夫回来的小女人,她成了他们口中的"夜莺",一个潜伏在敌人心脏里的情报员。
"夜莺,目标出现了。"耳机里传来同伴的声音。
林晚抬眼望去,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对面的酒店。男人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可林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当年在北平城墙上,下令炮轰城墙的鬼子少佐,松井一郎。
她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领口,拿起手包,走出咖啡馆。
酒店的宴会厅里正在举行舞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晚端着一杯香槟,像一只优雅的蝴蝶,穿梭在人群中,慢慢靠近松井一郎。
他正和一个汉奸谈笑风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林晚想起顾砚深手臂上的枪伤,想起"砚深号"沉没时的火光,指尖的银元几乎要被捏碎。
就在她准备动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旋转门走进来。
男人穿着白色西装,身姿挺拔,正和侍者说着什么。夕阳透过玻璃门照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是顾砚深!
林晚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死?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西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神里闪过惊讶、恐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还活着!
林晚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想冲过去抱住他,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里有太多眼睛。
松井一郎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视,警惕地看了顾砚深一眼。顾砚深立刻收回目光,端起一杯酒,和旁边的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只是偶然的对视。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他是不是......
"夜莺,动手!"耳机里传来催促的声音。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疑问,走向松井一郎。她微笑着举起酒杯:"松井先生,我敬您一杯。"
松井一郎盯着她,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这位小姐,面生得很啊。"
"我是刚从北平来的,仰慕松井先生很久了。"林晚的声音柔得像水,手指却悄悄摸向手包里的手枪。
就在她准备扣动扳机时,顾砚深突然走了过来,笑着搂住她的腰:"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亲昵,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林晚的身体僵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松井一郎皱起眉头:"这位是?"
"我太太。"顾砚深笑着举起酒杯,"松井先生,失陪了,我太太不太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晚走出酒店。坐进车里,他才松开手,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你没死......"林晚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被救了,但身份暴露了,只能潜伏在松井身边当卧底。"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我不能认你,那样会害死你。"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晚晚,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林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绷带,突然明白了。他这一年,过得比她更苦,更危险。
"松井一郎手里有一份日军的布防图,我必须拿到它。"顾砚深的眼神变得坚定,"今晚,我们一起行动。"
林晚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深夜的公馆,寂静无声。林晚和顾砚深潜入松井的书房,在保险柜里找到了布防图。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警报声突然响起。
"他们发现了!"顾砚深把布防图塞给林晚,"你先走,从后墙翻出去,有人接应你。"
"我不走!"林晚抓住他的手,"要走一起走!"
"听话!"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神温柔而决绝,"布防图比什么都重要,你一定要送出去。"
他推了她一把,转身冲向涌进来的卫兵:"快走!"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枪声里,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咬咬牙,转身翻出后墙。
外面的接应人己经到了,催她上车。林晚回头望去,公馆里火光冲天,和三年前的北平,一年前的青岛港一模一样。
她的顾砚深,又一次留在了火光里。
可这一次,林晚没有哭。她紧紧攥着布防图,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车窗外,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林晚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她会带着他的信念,带着无数像他一样的人的信念,一首走下去,首到看到胜利的曙光。
因为她知道,他从未离开。他化作了天上的星,化作了海上的风,化作了她心中永不熄灭的烬火,在每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静静守护着她,守护着他们深爱的这片土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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