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下的一九三九年，三月二十二日。
下午十六时二十五分。
在捷克斯洛伐克皮尔森市郊区泥泞的乡间道路上，一辆三号坦克轰鸣着疾驰而过，履带卷起泥浆，溅在路旁的枯草丛中。
车内的指挥舱里，五零西坦克营一连长汉斯·霍夫曼少校紧握着对讲机，眉头紧锁。他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试图与营部取得联系。
“请注意，请注意。汉斯呼叫猫头鹰，听到请回答。”汉斯少校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无线电那头只有沙沙的杂音，没有任何回应。
他叹了口气，调整了频道，再次呼叫：“请注意，请注意，汉斯呼叫卡尔，听到请回答。重复一遍，听到请回答。”
这一次，无线电里终于传来了回应，声音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汉斯少校，我是二连一排，排长弗里茨·朗少尉。”
弗里茨·郎是汉斯少校的老熟人，他在1938年进入柏林陆军军官学校学习，1938年末被授予少尉军衔，任命为第五零西营二连一排排长，指挥5辆二号坦克。
汉斯少校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迅速问道：“弗里茨少尉，卡尔上尉在哪？”
弗里茨少尉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带着一丝无奈：“汉斯少校，我们在皮尔森的市区。这里的人民，过于热情。我们在马路上，被围得水泄不通。”
汉斯少校松了一口气，他追问说：“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营，没有遇见突发危机事件。”
弗里茨少尉肯定的声音在无线电响起：“是的，汉斯少校，并没有发生突发危机事件。”
汉斯少校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弗里茨少尉，你有没有注意到，营长埃里希少校。”
等了一会，弗里茨少尉的声音再度传来：“是的，汉斯少校。营长埃里希少校，正在接受捷克斯洛伐克军队的投降。”
汉斯少校放下对讲机，靠在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透过坦克的观察窗，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三月的风带着寒意，吹过田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十天前，刚刚跨过德累斯顿边境，进入捷克斯洛伐克时的那一幕。
那时的五零西营，全副武装，士气高昂。坦克的履带碾过边境的土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汉斯少校还记得，营长埃里希少坐在营指挥车内，对着全营的士兵发表了简短的讲话：“士兵们，我们的任务不是征服，而是维护秩序。记住，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
捷克斯洛伐克的人民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得顺从，但说到根本国防军还是入侵者。
“少校，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坦克驾驶员哈特中士的声音，打断了汉斯少校的思绪。他看到哈特中士，正透过潜望镜观察前方的路况。
汉斯少校沉吟片刻，说道：“继续前进，我们去皮尔森市区与营部汇合。”
坦克再次启动，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汉斯少校拿起对讲机，调整频道，开始呼叫一连的其他坦克：“请注意，请注意。我是汉斯少校，我们要前往皮尔森市区，与营部汇合。各车组保持队形，注意警戒。”
无线电里陆续传来各车的回应：“遵命，汉斯少校。”
汉斯少校放下对讲机，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模糊的水墨画。
“少校，前面有情况！”炮手莱克斯中士突然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汉斯少校立刻警觉起来，他透过观察窗望去，只见前方的道路上，几辆农用马车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马车的旁边，站着几名捷克斯洛伐克的农民，他们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既有恐惧，也有愤怒。
“停车！”汉斯少校下令道。
坦克缓缓停下，汉斯少校打开舱盖，探出半个身子。他举起手，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用生硬的捷克语说道：“我们是德国军队，请让开道路。”
那几名农民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年长的男子走上前来，用德语回答道：“军官先生，我们的马车坏了，需要修理。请给我们一些时间。”
汉斯少校皱了皱眉，他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话，但他也不想激化矛盾。他回头对哈特中士说道：“通知后面的坦克，绕道前进。”
哈特中士点了点头，开始通过无线电传达命令。
汉斯少校则继续与那名农民交谈：“你们需要帮助吗？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工具。”
那名农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不用了，军官先生。我们自己能解决。”
汉斯少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回到坦克内，关上了舱盖。坦克缓缓启动，绕过了那几辆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少校，你觉得他们有问题吗？”莱克斯中士低声问道。
汉斯少校沉默了片刻，回答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我们不能冒险。通知各车，提高警惕。”
下午十六时，西十九分。
坦克的履带碾过碎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汉斯少校坐在指挥塔上，目光越过前方装甲车的轮廓，望向远处皮尔森市区的轮廓。暮色中的城市如同一幅水彩画，朦胧中带着几分不真实。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铁十字勋章，那是他在法国战役中获得的，此刻却感觉格外沉重。
"少校，温度计显示发动机过热。"哈特中士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焦虑。
汉斯少校看了眼仪表盘，红色的指针正在危险区域边缘摇摆。"降低转速，保持队形。"他顿了顿，"让维修班待命。"
无线电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是一排长穆勒·施耐特的声音："一连报告，前方发现路障，似乎是百姓欢迎的队伍。"
汉斯少校举起望远镜，看到街道尽头己经聚集了大量人群。彩带和鲜花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欢呼声隐约可闻。这让他想起了，几天前进入布拉格时的场景，但这次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他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正在快速移动，他们的动作与周围欢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保持警惕，"他对着无线电说，"二连注意侧翼，三连保持距离。施耐特，派两个侦察兵去查看那些移动的人影。"
坦克缓缓驶入市区，发动机的轰鸣被欢呼声淹没。汉斯少校注意到，街道两侧的人群中，捷克斯洛伐人民的眼神里除了表面的热情，还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东西。几个孩子跑上前来，将鲜花扔向坦克，花瓣在装甲上碎裂，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
"少校，看那边。"莱克斯中士突然指着右前方。
汉斯少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名德国士兵正在和一群捷克人交谈。其中一个捷克老人激动地比划着什么，而年轻的德国士兵则露出困惑的表情。这让他想起三天前在边境小镇遇到的那个捷克斯洛伐教师，对方用流利的德语说："你们以为这是解放，但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突然，无线电响起："请注意，请注意。我是营长埃里希少校，汉斯听到请回答。"
汉斯少校拿起话筒："这里是汉斯，猫头鹰请讲。"
"事情顺利吗？"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汉斯少校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群，一个捷克女孩正试图将一串花环挂在坦克炮管上。女孩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刻意展示什么。"顺利，猫头鹰。"他停顿了一下，"没错，很顺利。"
"别太紧张，汉斯少校。"我笑着说："营部在市政厅广场设立了临时指挥部。宪兵会为你指路，我们见面详谈。"
我挂断了无线电，汉斯少校注意到街道尽头出现了一队捷克斯洛伐克警察。他们站在路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坦克驶过。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官与他对视了一眼，那眼神让他想起在奥地利见过的一个一战老兵。
"汉斯少校，前面就是市政厅广场了。"哈特中士说。
汉斯少校点点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己经沁出了汗水。夕阳的余晖中，市政厅的尖顶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把利剑刺入广场。他忽然意识到，从进入市区到现在，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捷克斯洛伐克官员。
坦克缓缓停在广场边缘，汉斯少校跳下指挥塔。夕阳下的广场上，德国士兵正在搭建临时路障，几个年轻漂亮的捷克斯洛伐克女清洁工，正在默默地清扫地面。
汉斯少校注意到，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清洁工。在路过一名德国军官时，悄悄将一封信塞进了他的口袋，或许是一封表达爱意的情书也说不定。
"汉斯少校！"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营副官斯特凡少尉。他正从市政厅的方向走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埃里希少校在等你，特意让我来迎接你。"
汉斯少校跟着斯特凡走向市政厅，余光瞥见那个金发清洁工正在远处注视着他。她的目光让他想起坦克炮管上摇曳的花环，想起捷克老人激动的表情，想起边境小镇教师意味深长的话语。
市政厅旁的一座大楼里，我正倚在新指挥室的办公桌前，手中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烟雾缭绕中，我的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指挥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红蓝箭头交错，象征着敌我双方的动态。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电报机时不时发出“嘀嗒”声，仿佛在提醒我，战争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
门被推开时，我抬起头，看到汉斯少校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步伐稳健，脸上带着一贯的严肃神情。我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掐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来：“请注意，请注意，我们的英雄来了！”
“埃里希少校。”汉斯少校敬了个礼，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我身后的景象吸引。透过指挥室的玻璃窗，他看到一个捷克官员正在和几名德国军官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捷克斯洛伐官员的脸色涨红，手势激动，而德国军官们则显得冷漠而强硬，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
我顺着汉斯少校的目光看去，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别在意，只是一些……小问题。”我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支烟，“如何，拿到证明沃纳少尉清白的证据了吗？”
汉斯少校接过烟，却没有点燃。他镇静地点了点头，从随身的皮质挎包里掏出了一沓电文，递给我：“拿到了，埃里希少校。”
我接过电文，快速翻阅了几页，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电文清晰地证明了捷克斯洛伐第一装甲师，是在前往布拉格的行军路上，与我部相遇并进行了遭遇战。换一句话说，沃纳少尉没有提前出卖我军的行动计划。他在那场行动中的行为完全符合命令，没有任何越轨之处。
我高兴地吐出一个烟圈，放松地靠在办公桌边缘：“好极了，看来我们的营参谋沃纳少尉，即将从盖世太保的监狱中被释放了。”
一首在一旁沉默的营副官斯特凡少尉，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埃里希少校，沃纳少尉真的会被释放吗？盖世太保那边……他们一向不会轻易放人。”
我点了点头，胸有成竹地说：“这一次，我觉得没问题。半个月了，沃纳少尉在盖世太保那里己经被折磨得不样。如果我们再不把他救出来，恐怕他撑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我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沉重。沃纳少尉是我的骨干，他的忠诚和能力无可置疑。然而！
斯特凡少尉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紧紧握住拳头，声音有些颤抖：“谢谢，谢谢埃里希少校。沃纳少尉是我的战友。”
我拍了拍斯特凡少尉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放心吧，斯特凡少尉。我们一定会把沃纳少尉救出来。”
我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点燃了另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在空气中弥漫。
“埃里希少校，”汉斯少校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外面的捷克斯洛伐的官员……他们在争论什么？”
我瞥了一眼窗外，那个捷克斯洛伐克官员依旧在激烈地争辩着，而德国军官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只能简单的吐露一点，是盖世太保的人，在使用钓鱼计划。”
汉斯少校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又是盖世太保。”
我摇了摇头，制止说：“汉斯少校。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救出沃纳少尉。其他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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