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冲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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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冲冠一怒。

 

假想下的一九三九年西月三日,德国维尔茨堡市区。

暮春的晚风裹挟着美因河特有的气息,穿过维尔茨堡古老的街道。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在渐暗的天色中勾勒出锯齿状的剪影,市政厅广场上的路灯次第亮起,在鹅卵石路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远处,美因河上的货轮发出低沉的汽笛声,与教堂晚祷的钟声交织在一起。

夜晚十九时,整。

长夜漫漫,我闲来无事。吃过晚饭后,一顿不过是食堂供应的乏味炖菜配黑面包。便独自一人,跑到了军官俱乐部的酒吧,准备大醉一场。

我的军靴踏在橡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中校制服上的装甲兵勋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腓特烈大帝和现任元首的肖像画,画框上缠绕着新鲜的白桦树枝。

军官俱乐部的酒吧里,到处都是刚从捷克斯洛伐克凯旋而归的军官们。空气里弥漫着烟草、皮革和须后水混杂的气息,水晶吊灯将琥珀色的光线洒在深褐色的桃花心木吧台上。

几个装甲兵上尉,正围着台球桌大声争论着什么,他们制服袖口还沾着波西米亚平原的尘土。角落里,两个情报处的少校用报纸遮着脸,却遮不住他们手中雪茄升起的袅袅青烟。

酒吧的舞台上,金发碧眼的德国年轻女郎在劲歌热舞。她穿着缀满亮片的宝蓝色连衣裙,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萨克斯管呜咽着滑过《莉莉玛莲》的旋律,小号手吹出一个华丽的颤音,引得台下军官们纷纷举起酒杯。舞台灯光在她铂金色的发梢跳跃,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猩红色的天鹅绒幕布上。

我拿着一大杯精酿啤酒,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我的指尖滑落。找到了,一个靠窗户的没人小桌子,安静的坐了下来。

窗外是市政厅广场的夜景,几个武装党卫队士兵,正在张贴新的征兵海报。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酒杯上的浮雕花纹,这是巴伐利亚传统的啤酒杯,厚重的杯身刻着橡树叶与雄鹿的图案。

我刚坐稳没多久,下午在军官俱乐部前台,招待我的那位女军官,也拿着一杯啤酒向我走来。她深褐色的制服剪裁得体,领章上的矢车菊银徽在灯光下微微发亮。她的金发整齐地挽在军帽下,只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际,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

靠近我后,女军官礼貌地问:"埃里希中校,介意我和你拼个桌吗?"她的声音比下午见面时,多了几分松弛,带着莱茵兰地区特有的柔和腔调。

我面露微笑讲:"请便,女士。"

女军官将啤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杯底与桃花心木相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摘下军帽,一头金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吊灯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有几缕发丝被静电吸引,轻轻贴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我是格雷特·克劳斯,国防军女中尉。"女军官伸出手,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涂任何颜色,却透着健康的粉晕。

我礼节性地握了握她的手,触感温暖而柔软。

"埃里希·冯·里希特霍芬,国防军装甲兵中校。"我的回答简短得像一份战报,手指很快收了回来。

"我知道您是谁!埃里希中校,在国防军报纸的头版上,有你的介绍。"格雷特中尉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琥珀色,像是秋日里被阳光穿透的威士忌。

"讲真的,你本人比照片上要帅气。据说,你还曾是一位王牌飞行员!"格雷特中尉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啜饮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那只是我的本职工作,军人就是要战斗。"我的视线越过格雷特中尉的肩膀,落在远处一个正在擦拭酒杯的女酒保身上,因为她太过于诱惑。

格雷特中尉似乎没有察觉我的疏离,她微微前倾身体,制服领口露出一小截锁骨。"您不常来军官俱乐部?我从未在这里见过您。"她的香水味飘过来,是淡淡的铃兰香气。

"是的,我刚从捷克斯洛伐克归来。"我的手指在杯沿画着圈,玻璃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我的动作被抹开。

窗外的广场上,一个党卫军军官正在训斥新兵,他的皮靴在鹅卵石上踏出刺耳的声响。

"优秀的军官,永远身处战争的前线。"格雷特中尉轻轻旋转着她的酒杯,杯中的啤酒泛起细小的泡沫:"但偶尔也需要与人轻松,不是吗?比如这杯巴伐利亚黑啤。"她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我礼节性地举杯相碰,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为了胜利。"我的祝酒词干巴巴的,像一份例行公事的电报。

"为了相遇。"格雷特中尉的祝酒词,却柔软得像西月里第一缕春风,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当她饮酒时,喉间那道优美的曲线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滑动。

舞台上的音乐换成了舒缓的华尔兹,萨克斯风的音色像丝绸般滑过喧嚣的人群。

格雷特中尉的手指,随着节奏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指甲与木头相触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您会跳舞吗,埃里希中校?"

"战场上,不需要舞步。"我的回答生硬得像坦克的装甲板,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左侧胸口,那里本该别着一枚勋章,如今只剩下一个细小的别针孔。

加兰德曾和我说,在马德里时。有位名叫露西亚的女士,在那支同样的旋律中教过我跳华尔兹,她浅褐色的卷发扫过我的下巴,带着橙花和硝烟的气息。不过这些记忆都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并非属于我。

格雷特中尉敏锐地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但她误读了其中的含义。

"您受伤了?"格雷特中尉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想要触碰我的胸口,又在半空中停住,像一只受惊的鸟儿。

我故作装逼说:"旧伤而己。"

随后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却浇不灭喉间的灼热。

"您真是个难以读懂的人,埃里希中校。"格雷特中尉轻声说,她的目光在我的领口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向我的眼睛。她的瞳孔在灯光下放大,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

"战争时期,保持简单最好。"我扯了扯制服领口,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太过沉闷。远处传来军官们哄笑的声音,有人打翻了酒杯,玻璃碎裂的声响像极了炮弹破片击中装甲的脆响。

格雷特中尉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吹动了她额前的一缕金发。:"有时候我在想,像您这样的战士,心里都藏着怎样的故事。"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淹没在酒吧的喧闹中,却奇异地穿透了我筑起的所有防线。

"故事只会让人软弱,格雷特中尉。"我站起身,制服上的勋章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失陪了,明天我还要赶路。"

格雷特中尉仰起脸看我,舞台的灯光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像是夜空中突然被云层遮住的星星。"希望下次,还能与您聊天,埃里希中校。"她的微笑依然完美,只是嘴角的弧度比刚才僵硬了几分。

我向格雷特中尉点头致意,转身穿过嘈杂的酒吧。军官们的笑声、玻璃杯碰撞声和爵士乐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喧嚣。我的军靴踏在打过蜡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我即将推开大门时,一阵刺耳的哄笑从角落传来。三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国防军尉官,正围着一个女军官,其中一人己经解开了领口的纽扣,露出泛红的脖颈。

"艾尔莎上尉,别这么严肃嘛!"一个少尉醉醺醺地伸手去碰她的肩章:"您丈夫在西班牙牺牲都一年了!"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透过人群的缝隙,我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是艾尔莎·克洛斯上尉。她那头标志性的栗色卷发被军帽压住,却掩不住眼中燃烧的怒火。她的制服依然笔挺,但胸前的高射炮勋章在混乱中歪斜了。

"请你们自重!"艾尔莎上尉的声音像刀锋般锐利,却淹没在醉汉们的哄笑中。一个上尉己经搂住了她的腰,酒气喷在她脸上。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愤怒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是因为艾尔莎的丈夫,是因为解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而阵亡在西班牙的。

"放开,艾尔莎上尉。"我的声音不大,却让这片区域突然安静下来。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萨克斯风的余音悬在半空。

三个尉官转过头,醉眼朦胧地打量我的军衔。搂着艾尔莎的那个上尉咧开嘴:"中校先生,我们只是和艾尔莎女士,开了个玩笑。"

我向前迈了一步,装甲兵制服上的勋章叮当作响。吧台的灯光照在我半边脸上,将另一侧留在阴影中。"我说,放开她。难道你听不懂吗?尉官。"这次每个词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艾尔莎上尉趁机挣脱出来,她的嘴唇在颤抖,但下巴依然倔强地昂着。我看到她制服袖口有一处撕裂,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

最年轻的少尉突然认出了我:"等等,你是埃里希·冯·里希特霍芬中校!秃鹰军团的..."他的酒醒了一半,慌忙立正时差点碰倒桌上的酒杯。

我走到艾尔莎上尉身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水味。她此前一首在,第西装甲师的高炮部队工作。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我看到其中沾着未落的水珠。

"埃里希中校?"艾尔莎上尉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脆弱。这可一点也不像在布拉格庆功宴上,那位自信满满的高炮兵女上尉。

醉得最厉害的中尉,突然拍桌而起:"凭什么听你的?你不过是个过气的..."他的话没能说完。

我的右拳己经砸在他脸上,指关节传来软骨碎裂的触感。他像截木头般向后栽倒,撞翻了两张椅子。

整个酒吧鸦雀无声。我甩了甩生疼的手,转向另外两个尉官:"要一起上吗?尉官。"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询问天气。

尉官们慌忙摇头,搀起昏迷的同伴跌跌撞撞地逃向门口。经过吧台时,那个上尉的勋章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艾尔莎上尉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你不该这样,埃里希中校,他们会报告上级,这对你会有影响。"

我摘下自己的军帽扣在艾尔莎上尉的头上,遮住她凌乱的发丝说:"让他们去报告吧。"

我又转向酒保讲:"两杯白兰地,最好的那种。"

两杯酒水之后,我和艾尔莎上尉,都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汉斯走后,总是这样。"艾尔莎上尉的声音支离破碎:"人们都说,我能保持晋升,都是因为。"

"我知道。"我递给她手帕,上面还带着装甲兵制服特有的机油味。

"寡妇门前是非多!"我猛地敲了一下桌面。

艾尔莎上尉却摇摇头:"算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埃里希中校。"她抬头望着水晶吊灯说:"还记得吗,你在汉斯葬礼上,你表现出的悲痛欲绝。"

我怔住了,因为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你记得真清楚。"我支支吾吾的掩饰,轻声讲。

军官俱乐部的黄铜吊灯在头顶轻轻摇晃,将琥珀色的光线投在橡木吧台上。

我正用指甲刮擦着啤酒杯边缘凝结的水珠。

"埃里希·冯·里希特霍芬。"艾尔莎上尉带着几分戏谑讲:"现在,我该称呼您中校大人了?"

我转身时,白兰地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晃出细碎的浅色波纹。

艾尔莎·克洛斯上尉斜倚在吧台边,褪色的灰蓝制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里面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的亚麻衬衫。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艾尔莎上尉突然笑了,从胸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金属打火机掀盖的声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不是应该在五零西坦克营,当着营长,身处森林驻地里春风得意。"

我注意到她夹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我现在升官了,艾尔莎上尉。"我故意让崭新的中校肩章,在灯光下闪了闪,袖口金线刺绣的装甲兵顾问徽标碰到酒杯发出细响:"国防军装甲兵顾问,中校军衔。"

艾尔莎上尉吐出的烟圈,撞碎在斑驳的镜面上,后轻松的说:"你升官可真快,埃里希中校。"她弹烟灰的动作很是优雅:"就像坐了,容克运输机一样。"

烟灰缸里躺着三枚变形的步枪弹壳,不知被多少军官当作消遣的玩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艾尔莎上尉突然倾身向前,我闻到她发丝间香水的气息:"怎么会来,维尔茨堡的军官俱乐部?"

我愣一下,平静的回答说:"明天我要去柏林,所以今晚就在维尔茨堡临时住上一晚。"

听到我的回话,艾尔莎上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吸一口烟,火星瞬间烧到滤嘴,烫得她甩手丢掉烟头。

"柏林..."艾尔莎上尉的声音,突然低得像地窖里的回音。她手指无意识着颈间挂着的铁皮小相盒:"那能请你,帮我带些钱,送给我的孩子吗?"

酒吧内的军官们,哄笑着撞开大门,带进一阵裹挟着香水味的夜风。

我注视着艾尔莎军装上,第二颗纽扣上刻着的"汉娜"字样。那是她女儿出生时,刻上去的。

"嗯~!没问题,艾尔莎上尉。"我信誓旦旦的讲。

艾尔莎上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认真的说:"谢谢。"她喉咙里滚出破碎的笑声:"感谢天,还有人愿意帮助我这个,失职的单亲母亲。"

"这都怪该死的战争,艾尔莎上尉。"我只能安慰讲。

"不~!"艾尔莎上尉突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这都怪该死的命运,埃里希中校。"

艾尔莎上尉从裤袋掏出的信封,还带着体温。交给我认真的讲:"这是,我在柏林的住址。"

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信封滑落,上面穿圣诞裙装的小女孩正在啃姜饼人,

"我妈妈,在照顾汉娜。"说完艾尔莎上尉,又拿出了一个精美的钱包讲:“帮我交给,我妈妈。"

我接过钱包时,触到艾尔莎上尉小指冰冷的体温。

"保证帮你带到,艾尔莎上尉。"我肯定的说道。

"谢谢!"艾尔莎上尉把最后半包烟塞进我口袋:"我要回去休息了,祝你一路顺风。"

走廊传来醉醺醺的《莉莉玛莲》,艾尔莎上尉喝醉了,踉跄了一下,懊恼的说:"今天真是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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