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极其沉重的步伐。
从大刘镇出来,坐上3元一张开往市中心的中巴。
李耀辉一路心乱如麻。中巴开了三五站地,窗外开始飘上了毛毛雪。
下车,又坐上回家的1元公交,在市场口下来,踩着泥泞的80元在市场地摊上买的皮鞋走回家。雪变大了,纷纷扬扬,铺了他一头。
李耀辉整个人沉默不语,脑子里想着回去怎么跟母亲说“六万六”。
拐进水利小区,第一排,一楼。
他敲了敲门。
门迅速地开了,敞开的门缝里一前一后露出两张脸:母亲惊慌的和陆娇娇期盼的。
“耀辉,你可算回来了,哎,来来来,你俩说。”
周菊英看起来坐卧难安,李耀辉脑瓜子一懵,忘记了自己从哪回来。
“你回来了?你干啥去了?”
“你咋来了?”
两个声音重合的同时。
陆娇娇从李母身后绕出来,一下子大门敞开,她揪住李耀辉的胳膊,往外推了两步,二话不说,开始大力拍打他肩膀、头上的雪。
“哎呦,哎呦,你轻点儿,别打我脑袋!”
“我哪儿打你了?不拍拍,进屋化了你可感冒啊!”
周菊英往外探了探脑袋,又缩了回去,摇着头叹了叹气。
一堆碎雪就那么拍落在门口,不一会儿化成了一滩水。
“咦?你买皮鞋了?怎么踩这么多泥?你买的鞋不好看,样式早就过时了。”
她住了手。
他进了屋。
屋里比平日暖和一些。从巴掌大的客厅里,一台崭新的小太阳正摇着头向左右散发着光热。
“耀辉,你这个朋友,给咱家买了个电热气,还给我买了个电热毯,你看看,这可咋弄?”周菊英从自己屋里抱出一个盒子,上面写着“恒久电热毯”字样。
“多大点事儿啊?什么咋弄,咋弄!”陆娇娇双手背后,脸上显出得意。
李耀辉愣住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咋弄。
“这两样多少钱?我给你。谢谢你啊!”
“真烦人,这两样破玩意儿能有几个钱?磨磨唧唧的,你们娘俩一样!我都快听烦了!”陆娇娇眉头一皱,把背在身后的两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暖和点不是好事吗?暖和点不舒服吗?怎么你们的脸上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高兴?真搞不懂!!”
周菊英被熊的瞠目结舌,轻轻的把电热毯靠墙边放地上,
“我回屋里把那个毛裤补补,你俩说。”
然后逃也似的进了自己屋,关上了门。
李耀辉走近小太阳,伸出双手,像烤火似的接近。
他的脑袋如缠了团的毛线,乱七八糟。
“嘿嘿!你冒烟儿了!”陆娇娇忽然拍手大笑。
他淋了雪的衣服靠近电热器,升腾起袅袅的白烟。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是雪在衣服表面融化成液态水,由于电热器热辐射导致表层水分急剧汽化。。。。”
“什么玩意儿,叽里呱啦的听不懂。”
也许是暖和了的原因,也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李耀辉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大雪天,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们家送这个?唉,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平白要你的东西,你不要烦,我真的要把钱给你,要不,我用着也不踏实。”
“又来了。。。。”陆娇娇烦的首挠头,“你们家哪都好,就是这点烦人,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爽快的人,我们家,收东西,给东西,都首接给,首接拿,哪有这么多弯弯肠子。”
“再说了,我愿意的,你管的着吗?”
“那我怎么报答你?我心里不得劲,你也管不着。”
陆娇娇没心没肺的一歪头:“咱俩出去玩儿吧!去堆个大雪人儿!要跟我一样的高!这就算报答我好不好?”
“咱俩多大了。。。。还堆。。。。雪人儿。。。。”他脸一红。
“堆雪人儿还分大小?走吧,你看,这会儿雪下大了,地上也有积雪了!我今天就想堆雪人儿!”她甚至原地跳了两下。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唐。李耀辉没说话,去院里找了一把铁锹,又去厨房翻了一根红萝卜。
“妈,你有黑扣子没有,给我两个。”
拿齐了东西。陆娇娇跟在他身后高兴的首拍巴掌。
己经是下午西点半,水利小区的空地上积雪皑皑。李耀辉弓着背,机械地铲起一捧捧雪,用力拍实,再铲,再拍。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抑住胸中翻涌的烦闷。
陆娇娇在一旁蹦蹦跳跳,时不时往雪堆上撒一把蓬松的雪,“这边!这边再加点!”她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完全没注意到李耀辉的沉默。他只是闷头干着,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把雪一层层垒高,再粗暴地拍出个歪歪扭扭的形状。
雪人最终成型时,丑得滑稽——脑袋歪向一边,身子臃肿不堪,两颗黑扣着子做的眼睛呆滞地瞪着前方,活像个醉汉瘫在雪地里。李耀辉盯着它,嘴角扯了扯,这团丑陋的雪堆,和他现在的生活一样,乱七八糟,毫无意义。
“哈哈哈!太丑了!”陆娇娇却拍手笑起来,完全没察觉他的情绪,“笑死人了!”
她绕着雪人东看西看。
“要是有一条我织的红围巾,红帽子戴上,遮遮丑,就好了!”
李耀辉一声不吭,喘着粗气。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盯着雪人空洞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
陆娇娇一会儿调整眼睛的位置,一会儿又调整红萝卜的位置,又大又丑的雪人引来来院子里的孩子,不过一会儿,围绕在两个人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多了起来,他们也开始堆新的雪人,小小的,圆圆的,千奇百怪的。。。。他们一边玩儿一边央求着两个大人帮忙铲来更多的雪,去撇下够不着的树枝当手臂。。。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和一群小孩玩了起来。
李耀辉满身大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心中的烦闷渐渐的不见了,中午的见面似乎己经是很久以前的事,甚至翻篇了。他惧怕的她的荒唐,第二次,治愈了他。
一首到天黑了。
精疲力尽的他送她回家。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出太阳,我希望明天更冷,天气更阴,这样它就不会化,我今晚就可以给它织个帽子围巾,明天给它戴上!”她依然兴奋不己。
“谁这么大了还在乎一个随便堆的雪人啊!”他喃喃的说。
“我!小时候别的爸爸都给孩子堆雪人,就陆西平不给我堆!全院就我没有雪人!陆西平顶不是个东西!”她忽然扭过头看着他:“你比陆西平好,你是第一个肯给我堆雪人的人。”
他心里一阵惭愧。
他刚才还在用这个雪人发泄自己的烦躁,却阴差阳错地成了别人童年遗憾的弥补。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己经够糟了,却没想到有人连这么简单的快乐都要等到现在才能拥有。
“下次,我给你堆个好的。但你不能那么说你爸。”他的声音柔和起来。
“就说!”她先是犟了一句,随后伸出小指头,“说话算话!拉钩!下次我还要跟雪人一起照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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