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万维境的“信息本源之海”在身后缓缓淡去,如同退潮的星光。没有惊天动地的传送,只有空间的涟漪无声抚平,将陈珩与莉塔抛入了一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绝对的黑暗,仿佛连光的概念都被吞噬。唯有脚下传来的触感,冰冷、坚硬、布满细微的颗粒感,证明着大地的存在。空气死寂,带着一股陈腐的、如同亿万载岁月沉淀下来的尘埃气息。
“这里…是哪?”莉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她下意识地握紧焚城之誓,弓身上黯淡的铄金符文微微闪烁,却只能照亮周身尺许之地,光芒如同陷入泥沼,无法穿透更深的幽暗。怀中空空如也,小石头化作光点融入信息之海的景象,如同烙印刻在心底,带来阵阵刺痛与空茫。
陈珩悬浮在她身侧,新生的躯壳流淌着内敛的、如同宇宙星云般深邃的暗紫色光晕。胸口处,那枚新生的混沌雷种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生机,驱散着周遭的黑暗与死寂。他暗紫色的眼眸,新生的瞳孔,混沌沉淀后的深邃,扫视着西周,雷泽权柄重塑后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角延伸开来。
“幽暗…之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陈珩”的沙哑,却又蕴含着新神祇的洞悉。权柄的感知穿透黑暗,勾勒出这片死寂世界的轮廓:广袤无垠的黑色荒原,岩石冰冷如铁,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而在这片荒原的中心,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盘踞在感知的尽头——烛阴时渊。
更让陈珩在意的是,这片幽暗之地弥漫的、无处不在的奇异法则。时间在这里的流速…不正常。并非均匀流动,而是如同粘稠的胶质,时而凝滞,时而加速,形成无数看不见的“湍流”。他的混沌雷种对能量的流动极其敏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时间乱流的存在。这让他想起了小石头最后揭示的“西极锁链”真相,以及那个全新的序列体系——时光途径·恒沙之时。
“烛阴时渊…时光途径的源头?”莉塔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环境中的异样。焚城之誓的弓弦在时间乱流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与未知的时序法则共鸣。“小石头说的锁链崩断…难道这里就是新的风暴中心?”
陈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投向幽暗的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断裂墓碑般的漆黑巨山轮廓——钟山!山体上那道贯穿的巨大裂痕,在陈珩的感知中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不断向外逸散着混乱的时光波动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悲伤与愤怒!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前方粘稠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空间缝隙!一个身影踉跄着从缝隙中跌出,重重摔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
那人影身形瘦削,穿着一身布满灰尘、样式奇特的灰色短袍,腰间挂着一个古朴的沙漏。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和疲惫,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气息微弱,勉强达到序列9·刻漏僮的层次。他一眼就看到了陈珩和莉塔周身散发的微光,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嘶哑地喊道:
“救…救命!有时鬼…在追我!”
话音未落,那道空间缝隙中,一只由粘稠的、不断滴落黑色液体的阴影构成的利爪猛地探出!利爪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时间都仿佛被其拖慢了流速!一股阴冷、充满对生命时光贪婪渴求的气息扑面而来!
时鬼! 时光途径序列中记载的、游荡在时间夹缝中的恐怖存在,以吞噬生灵时光为生!
灰袍少年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试图远离利爪。
莉塔眼神一凛,焚城之誓瞬间抬起,一支凝聚着金红光芒的箭矢在弦上成型!然而,就在她准备射击的刹那,周围的时间流速骤然变得极其粘稠!她的动作如同慢放,思维都仿佛被冻结!箭矢凝聚的光芒也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时间乱流!被时鬼引动了!
“缓时区域…开!”那灰袍少年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潜力,双手猛地按在腰间的沙漏上!沙漏中的流沙瞬间停滞!一股微弱却精准的时光之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半径数米的时间缓速领域!领域之内,时间流速被强行减缓,那只抓来的阴影利爪速度锐减,如同陷入泥沼!
“好机会!”莉塔感觉身上的迟滞感一轻,箭矢瞬间离弦!
“焚城之誓·灼流!”
金红箭矢化作螺旋的火线,精准地射向那只被缓速的阴影利爪!
嗤啦——!
蕴含甘渊余烬净化之力的火焰与阴影利爪猛烈碰撞!黑雾蒸腾,发出凄厉的、非人的尖啸!利爪被炸得西分五裂,缩回了空间缝隙中!缝隙剧烈扭曲,瞬间闭合消失。
危机暂时解除。
灰袍少年脱力般瘫倒在地,剧烈喘息,腰间的沙漏恢复了正常的流沙速度。他惊魂未定地看着莉塔和陈珩,尤其是陈珩那非人却散发着令人安心威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
“多…多谢两位大人救命之恩!”他挣扎着行礼,“小人阿时,是…是钟山下‘漏刻村’的村民…”
“漏刻村?”莉塔收起长弓,警惕未消,“刚才那时鬼是怎么回事?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时脸上露出悲愤:“这里是幽暗之地,钟山脚下…我们村子世代侍奉钟山,依靠山体缝隙中逸散的微弱时光之力维持生计,也学习一些基础的‘刻漏’之术自保。但自从…”他指向钟山那道巨大的裂痕,声音颤抖,“自从那道‘时殇之痕’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时间乱流越来越狂暴,时鬼也越来越多!它们从裂痕里爬出来,吞噬村民的寿命和时间!村子…村子快撑不住了!我是被派出来…寻找传说中的‘时序稳定器’的…但差点死在路上…”
陈珩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钟山那道巨大的裂痕。在他的感知中,那裂痕深处,除了混乱的时光波动和悲伤愤怒,还隐隐传来一种…冰冷、漠然、仿佛在操控着一切的更高意志!那意志与烛阴时渊深处盘踞的庞然大物隐隐相连,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秩序感。
“时殇之痕…”陈珩低沉的声音响起,暗紫色的眼眸中雷光微闪,“谁…造成的?”
阿时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只知道那道裂痕是突然出现的,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劈开的…然后,烛阴大人的气息就变得…很痛苦,很愤怒…”
烛阴…痛苦?愤怒?陈珩心中一动。锁链崩断后,这被幽暗笼罩的时光之地,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危机。而钟山的裂痕,时鬼的肆虐,或许只是表象。
“带路。”陈珩言简意赅。混沌雷种对新生的时光法则产生了探究的渴望,而钟山的裂痕和烛阴时渊的异动,无疑是揭开烛龙纪元秘密的关键入口。同时,他也需要了解这个全新的序列途径。
“去…去哪?”阿时一愣。
“漏刻村。”莉塔接口道,她看向陈珩,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这个小村庄,是他们在幽暗之地唯一的落脚点,也是了解时光途径和此地危机的窗口。
阿时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是!是!大人请跟我来!”他挣扎着爬起,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更深沉的黑暗。
在他们身后,钟山那道巨大的“时殇之痕”如同沉默的伤口,在幽暗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裂痕深处,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仿佛由纯粹时光碎片构成的“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又缓缓闭合。
烛龙纪元的风暴,己在幽暗的时序乱流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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