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静静合拢,仿佛从世间抽掉一缕新鲜空气。
雨欣走出那间暗藏风暴的休息室,双腿有些发软。隔壁体检区的队伍还在骚动,收回尾声的健保表格,迟钝的人们对于威胁、黑暗一无所知。唯有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张母递来协议、晃动医疗资料、阴影下首面“黑医美-职场联盟”的每一个细节。
而雨欣的手心里,是那台始终处于“后台录音”状态的备用机。晶亮的屏幕冷静,仿佛隐藏着整个黑机构的恶意证据。
她偷偷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心口的悸动既是恐惧,也有压抑己久的愤恨——更有一种,亲手握住命运咽喉的刺激和执念。
她能感觉到,某个裂缝正在内心缓慢张开。
体检结束后,雨欣没有立即离开,她在角落静观张母与HR、公关部、部门主管寒暄。那些人轮换着配合的假笑与客套,就像一场排练许久的丑剧。
诊所医生送来的资料箱里,她隐约见到几份“机密医疗监督协议”,赫然列着林珊、甚至其他女同事的名字。
她猛地醒悟——诊所与公司的利益链远比她想象庞杂,这绝非个例,而是被系统性包装成“员工福利”的陷阱。
她手中的录音就是第一滴黑水。只是,一滴水能否成为压垮高墙的瀑布?
“我不能再犹豫。”
这句话在她心里一遍遍响起。
当天傍晚,雨欣回到出租屋。她第一时间把手机与电脑、加密U盘反复备份,把录音逐段整理。那段二十七分钟的音频中,张母的语气冷漠而凌厉,关键处数次明言:
“公司和诊所是合作,出事只能算个人体质特殊,和公司没关系……”
“你门诊病历都留着,一旦曝光出来,你还能在社会上混多久?……”
“报案没用,公司和我们所有手续一条龙,谁都撼不动……”
反复听着,雨欣仿佛置身蛛网。张母的声音像呓语一样入骨。
但她越听,心中越发冷静:这是第一次,有如铁证的关键材料,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反复念叨的警句:“怕黑并不耻辱,但要学会在黑暗中盲走,也要相信,有人会愿意拉你一把。”
她终于明白,现实里的黑暗有时并不是等光来照亮,而要靠自己在黑里摸出光源。
林珊那天也没能入眠。她约雨欣夜里在老小区楼下碰头。两人都穿着略显宽大的卫衣,连绵的寂静里,只有路灯将两个疲倦背影牵在一起。
林珊声音沙哑:
“她(张母)今天有没有为难你?”
“有。她拿我的医疗隐私和就诊记录威胁我,还逼我签保密和免责协议。”雨欣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但我录音了。不仅有威胁,还有她亲口承认公司与诊所利益链,和几名员工病例复印件。”
林珊怔住,自从上次险些被公司“反噬”,林珊像极了脆弱的小兽。但这一次,她的眼睛却像烧起来一样亮了。
她哑声问:“你愿意带我听?能拷一份给我吗?”
雨欣点头:“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他们算计的人。你有病历证据,我有录音。我们现在还弱,但我们握着东西,不是彻底无助的小人物。”
林珊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以为我们只能一辈子忍着。现在……其实我想过,举报、曝光,可对方有公关、有信息资源。比如张母一声令下,外面人会说我们‘自找’,肯定又会反咬一口。你不怕吗?”
雨欣苦笑,声音温柔:“我怕。但更怕一辈子被他们踩着。我要给自己,也给后来的人留一个出口。”
两人坐在冷硬的石阶上,雨欣把音频片段拷进林珊的手机。她们像密谋反抗的地下斗士般,轮流分析着张母言辞、病例复印的版本、各类可能继发的舆论风险与维权失败后对人生的巨大代价。
“现在我们有初步证据,但远远不够。”
“对。”林珊咬紧牙,“如果我们只靠这些,恐怕只能吓住她几天。她们在业界盘根错节,想真拿下这些人至少要有受害名单、公司财务记录,以及更多关键同伙的录音。”
话虽如此,但两颗因恐惧而僵硬的心,第一次在“证据”两个字上渐渐升起了微光。
雨欣问:“你有和别的同事交流过微整项目的事吗?可否试着和她们匿名联系,让她们一起搜集材料?”
林珊说:“大部分人都怕记处分,也有人被封口。有两个前几周离职的女同事,私下说出事后公司不肯负责。她们有旧付款凭证,还有诊所赠‘疗程”的广告推广截图,背后还有业务‘返利’证据。”
“太好了。”雨欣眼角燃起微弱希望,“我们现在需要把所有证据串联,每一位受害者最好写一段经历,都要保护好个人信息。匿名、加密。等证据攒齐,至少可以考虑向媒体、卫监、甚至数据平台寻求外部援助。”
林珊点头,整个人仿佛终于在长夜中摸到了一点自救的方向。
那夜,她们反复推演各种场景:
有人曝光,诊所和公司反咬一口,将责任推给体质、个人选择——怎么办?
院方毁灭证据,恶性抹黑——怎么办?
行业巨头买通媒体撤热搜,法院压下舆情通报——怎么办?
一遍遍假设与应对,把可能的“最坏一幕”摆在面前。林珊颤声道:“以前我总觉得小人物就是炮灰,现在我突然很想,哪怕只得一场小胜,也要让他们不再轻易践踏受害人。”
雨欣望着迷茫夜色:“也许我们不能打赢,但至少让世界上多一份关于黑医美、黑职场的证据。哪怕最后只有一两个人勇敢提出来,别人也会慢慢看到真相的裂缝。”
两人沉默许久,像在为彼此、也为无数默默无闻的受害女孩祝福。
第二天,雨欣在家中低调整理资料。她尝试联系律师朋友,咨询关于公司违规医美和诊所共谋的法律责任。虽得知维权道路艰难,但她内心并未被击垮。
雨欣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匿名邮箱,将录音、初步证据分批加密,每一份都设下自动销毁程序。
她还和林珊一道,将自己经历以“受害者亲述”匿名整理。“女受害者匿名群”也悄然建立。来自公司前后入职的新人、离职同事、甚至几位涉及“福利提成”的老员工都被邀请进群。
“大家把证据都归档,我们承诺绝不泄露实名信息。”雨欣在群内留言,“我们虽然弱小,但只要互信一把,至少不会让黑手遮天。”
群里气氛格外凝重,但有一位匿名女孩私信:
“我有被诊所篡改的病历。我愿意出证,哪怕不敢实名。”
又一位前员工留言:“我离职时被签了假文件,微信有聊天截图,我存了三年,不能让她们总是逍遥法外。”
那一刻,雨欣感到内心一点点凝结出某种新的勇气——信息流动起来,微弱却真实地击中了某条底线。
林珊来电:“你觉得,我们真的有希望撬动这黑链条吗?”
雨欣答:“我不知道会不会胜利,但我己经无法回头。
因为我这一次,真的想成为那个让真相流动起来的人。”
她记起那本被泪水打湿的希望日记,母亲的字句仿佛又在耳边低语:
“幸福是坚持做对的事,哪怕结果几乎看不见光。”
是的,她未必能改变世界,却必须让自己此刻不因屈辱而沉沦。
她与林珊交换信誓——“不再妥协,不再只为自保而退缩。就算没有援军,要让更多人看见。
要让证据流转,要让真相流转。”
这一夜,两个普通女孩在最艰难的时刻,第一次真正将命运连接成一体。
而命运的涟漪,己无声地向更远的黑暗渗透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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