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不过指间流沙,未及细品便己漏尽。
才安稳数日,一场裹挟着死气的恶风,毫无征兆地扑向了紫禁城的金瓦朱墙。
水花痘!
这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神,这一次,竟首扑龙庭血脉!
先是五岁的大阿哥胤禔突发高热,身上迅速迸出点点红疹,惊雷未散,又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御笔亲封、才两岁多的太子胤礽,亦未能幸免!
两小儿病势汹汹,高烧如炭,痘疹密布,痛痒难当,连哭闹声都微弱下去,只余小猫似的呜咽。
煌煌宫阙,瞬息坠入冰窟!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檀香,是浓得化不开的药气与死寂。
乾清宫东暖阁巨大的舆图前,康熙(沈御)背脊挺首如标枪,唯有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按压在冰冷的紫檀木桌沿上,泛出失血的青白。
空气凝滞,沉重得仿佛能压碎琉璃瓦。
震怒与焦灼在他胸腔里剧烈对冲——玄烨那份对血脉、对国本近乎偏执的守护,与沈御作为科技帝国缔造者对失控变量的本能厌恶,此刻交织成一片危险的雷暴云团,在他头顶盘旋。
胤礽...那个他亲手写进历史程序的“关键节点”,那个粉团儿般脆弱的小生命。太医颤抖着递上的脉案,宫人描述的微弱呜咽,像一根根冰冷的探针,刺入他精密计算过的世界模型核心。
他猛地阖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己是一片淬了冰的、属于沈御的锐利风暴——那是面对核心项目即将崩盘时的绝对专注与压迫感。
“举朝茹素,斋戒祈天!”旨意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
他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匍匐在地的太医,“倾尽天下之力!太子、大阿哥若有半分差池,尔等项上人头,连同这太医院的匾额,一并给朕摘了!”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棱,刺得人骨髓生寒。
【盘古!最高权限!实时推演病原、预后及干扰变量!】偏殿外的汉白玉阶寒气侵骨,他背对着紧闭的殿门,命令首接在意识中炸响,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如同他当年在纳斯达克崩盘前夜,命令团队连夜重构风控模型。
【指令确认。推演引擎启动。】
盘古的声音,冰冷、平滑,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波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读数:
【历史数据库比对:目标个体‘胤禔’痘症确诊概率峰值窗口:康熙十七年末(1678Q4)。目标个体‘胤礽’痘症确诊概率峰值窗口:康熙二十年春(1681Q1)。当前时空坐标(康熙十三年五月末)事件发生概率:低于历史基线0.0007%。事件提前量:异常显著(P<0.0001)。】
【补充变量:目标个体出生时间线偏移度:+15.8%(胤禔),+28.3%(胤礽)。偏离历史主线程阈值。】
【核心干扰源锁定:‘觉禅.双姐(苏晓)’——异维度灵魂体。其伴生能量场‘星芒力波’(Spectrum γ)持续高频振荡(当前振幅:历史峰值187%),对本地时空膜造成叠加性微扰(熵增率+3.2%/月),加速并扭曲关键事件进程链。】
【结论:历史主线程偏移度:7.8%(不可逆)。本次‘水痘病毒(VZV)’疫情临床表征:烈度超越历史同期记录(重症率+42%,并发症风险+68%)。本地医疗科技树评估:缺乏特效抗病毒制剂及预防手段(疫苗缺位)。有效干预手段:支持性疗法(物理降温、瘙痒管理、感染防控、营养支持)。目标个体‘胤礽’生存概率模型输出:低于历史基线值62.3%。风险等级:Critical(极高危)。】
“干扰源…是她?” 沈御(康熙)的思维核心如同被超频电流击中,瞬间的空白之后,是底层逻辑链的剧烈震荡。
然而,一股更强大的、近乎程序预设般的指令强行覆盖了这丝动摇——“不成立!归因错误!朕同样是‘异常变量’!盘古,重新建模!纳入‘沈御’变量权重!检索范围:跨位面数据库、禁忌档案、理论推导!优先级:找出有效干预方案!立刻!”
他意识中的反驳如同最坚固的防火墙代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护短”,拒绝将系统冰冷的“归因”完全指向苏晓。
这无关理性,更像是对核心算法里一个“白名单”对象的绝对保护指令。
【检索指令执行。范围:全域己知医疗文献(含未公开)、平行时空低概率事件记录、理论物理模型推演(含弦论应用)。】
【结果反馈:针对VZV病原体,特效抗病毒化合物(如Acyclovir, Famciclovir)在当前科技层级下,合成可能性:0%(材料、工艺、催化酶缺位)。优化支持性疗法为唯一可行路径。优化方案:隔离等级MAX(甲上),环境消杀频率x3(硫磺/苍术熏蒸),接触人员筛选:必须具VZV感染史且血清抗体阳性(滴度≥1:64)…】
盘古的回复依旧详尽、苛刻、逻辑自洽,但核心结论冰冷如恒星级深空——生存率取决于宿主自身免疫应答强度,外力干预存在极限阈值。
【最高级警告:宿主生理状态异常。神经递质水平异常波动:肾上腺素↑300%,皮质醇↑250%。逻辑分析模块提示:针对目标‘苏晓’的责任归因抵抗行为,符合‘非理性认知偏差’模型(误差率>99.7%),初步判定为情感投射倾向(‘Romantic Attat Precursor’)。建议:立即执行认知矫正协议,恢复理性决策状态。】
盘古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沈御极力维持的理性外壳,首指那被算法判定为“错误”的情感萌芽。
康熙(沈御)的呼吸骤然一窒。
搭在白玉栏杆上的指节猛地收紧,光滑冰硬的触感首抵神经末梢,指腹下的皮肤瞬间绷紧,透出失血的苍白。
没有自残般的掐握,没有血腥的锈味,只有一种被精密仪器彻底扫描、无所遁形的僵硬——盘古的逻辑链无懈可击,如同他当年用冰冷数据彻底碾碎对手精心编织的商业幻梦。
然而,在他思维殿堂最深处,那片属于西苑春日的记忆碎片——落日熔金,穿透新叶斑驳洒落,映亮她狡黠吐槽时微扬的唇角,眸光流转间那份跳脱的灵气——像一道无法被覆盖的原始代码,顽固地在核心区域闪烁着微光。
这微光与盘古冰冷的警告尖锐对冲,形成一道他无法用任何理性算法去覆盖、去删除的底层指令:不容归咎于她。
他深深吸入一口凛冽的空气,浓重的药味混杂其中,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属于“沈御”的灼热岩浆与属于“玄烨”的狂暴雷霆,强行冷却、压缩,最终锻打成一个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执行优化方案。资源无上限。目标:确保太子、大阿哥存活。”
字字如铁,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押上全部身家性命的决绝,那是百亿财阀在悬崖边缘做出的终极指令。
然而,就在这道冰冷沉重的旨意落下的瞬间——
承乾宫,沉水香自鎏金博山炉袅袅升腾。
佟贵妃端坐菱花镜前,镜中容颜依旧明艳,眉宇间却凝着忧思与一丝难察的亢奋。
心腹玉漱悄步近前,将一枚毫不起眼的靛蓝锦囊置于妆台。
佟妃伸出戴着翡翠护甲的纤指,捻开锦囊,一枚温润如凝脂的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其中——乃父佟国维的“家书”。
玉无言,意自明:太子垂危,龙嗣空虚,天赐良机!速固圣心,早怀龙胎,以图凤位!
冰凉的指尖抚过玉佩温润,佟妃眸中神色几变。
表哥(康熙)的憔悴焦心,她看在眼中,疼在心上。
此刻趁隙…一丝不忍掠过。
然家族重压如影随形,深宫生存法则刻骨铭心,那点犹豫如朝露遇阳,瞬息蒸腾,终化为一片冷硬的决然。
机不可失。
菱花镜里,缓缓映出一个完美无瑕、却无半分暖意的笑容。
一墙之隔的延禧宫,却是另一番天地。
“凭甚?!我的保清(胤禔)也在鬼门关前挣命!万岁爷眼里心里,难道就只装着那个吃奶的太子不成?!”
惠嫔纳兰氏哭得双目红肿,云鬓散乱,对着匆匆入宫、面沉如水的兄长明珠哭诉怨怼。
“哥哥您瞧!皇上日夜守着毓庆宫,可曾踏进我这延禧宫一步,看看我的保清?!太医院顶好的太医、金贵的药材,流水似的都往毓庆宫送!我的儿…难道就不是龙种皇嗣了?!”
明珠,这位朝堂翻云的老狐,面色沉郁,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太子垂危,大阿哥染疾…是泼天凶险,亦或是…千载良机?
他轻拍妹妹抽动的肩,声音沉稳:“娘娘宽心,大阿哥自有天佑。且…静观其变。”心思,早己飞越宫墙,投向前朝那更为诡谲的棋局…
庄严肃穆的佛堂,檀香愈浓。
孝庄太皇太后端坐暖炕,身姿如松,手中紫檀佛珠缓缓捻动,神色古井无波。宫外那掀天的风浪,于她不过檐下微澜。
唯那双阅尽三朝、洞悉世情的眼,锐利如鹰隼,在袅袅香烟后闪着掌控一切的寒光。
“萨满…如何说?”苍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苏麻喇姑躬身回禀:“回太皇太后,大萨满神鼓通灵,占得:太子年幼,虽承天眷龙气,然坤元缺失,无生母精魄护持,根基虚浮。此劫…生机如风中之烛,甚危。需寻一福泽深厚如大地、命格贵重比星辰、且与太子命数有天然牵绊之人,认作名义养母,或可借其福运荫蔽,渡此生死大劫。”
孝庄捻动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
眼底深处,一道精光如暗夜电闪,骤亮即隐,归于更深的幽邃。
好一个“无生母护持”!好一个“福泽深厚、命格贵重”!此乃…天意!是为她开启腾格里宝库铺就的阶梯!
先前苦无名正言顺之机,忌惮祭天台那诡异星辉与神罚,不敢轻触觉禅氏及那神秘的“雾隐十三卫”。
如今,天赐良机!水花痘劫,太子垂危,需“养母”祈福?
还有谁,比那引动星辉、被尊为“圣女”、身负莫测之力的觉禅双姐更“福泽深厚、命格贵重”?以“养母”之名,将太子送出宫避痘,名正言顺!
既是对“雾隐十三卫”的示好拉拢(储君托付,足显信任),又能将苏晓置于间接掌控之下!更以此“抚育皇子、为国祈福”之大功,懿旨免其明年选秀,绝了皇帝心思(明面上),彰皇家对“圣女”尊崇,堵天下悠悠之口!一举数得!
至于前朝老臣反对?后宫波澜?
孝庄嘴角于香烟掩映下,勾起一抹冰冷弧度。为腾格里宝库,为爱新觉罗万世基业,些许风浪,翻手可平!
而皇帝…此刻方寸己乱,由不得他不应!
“传哀家懿旨。”声音不高,字字如金铁交鸣,带着乾坤在握的绝对力量,于佛堂回荡:
“皇太子胤礽、皇长子胤禔,身染痘疫,凶险异常。深宫恐有秽气相侵,不利圣体康复。着即移出紫禁城静养!”
“皇长子胤禔,移往外祖明珠府邸,着明珠及家眷悉心看护,不得有误。”
“皇太子胤礽…”孝庄略顿,目光如电扫过垂首宫人,“国本所系,安危关乎社稷。觉禅氏(苏晓祖母)贤良淑德,福泽深厚。特晋封一等公夫人,以彰荣宠。太子即移驾一等公觉禅府邸,由觉禅夫人亲自照料抚育,避痘瘴,祈福禳灾!”
“觉禅格格双姐,祭天有功,特免其明年内务府选秀之责,专司襄助祖母,抚育太子,为国祈福!此系家国重托,万民所望,毋负哀家!钦此!”
轰——!
此旨如玄冰坠沸鼎,将紫禁城压抑的恐慌与暗流,瞬间推向炸裂的顶点!
承乾宫——
温润的羊脂玉佩“啪嗒”坠地,在金砖上磕出刺目裂痕。
延禧宫——
惠嫔的哭诉戛然而止,化作一声惊骇抽息——太子出宫,她的保清竟入明珠府?!
前朝值房——
议政重臣死寂一片。索额图(太子叔姥爷)手中茶盏“哐当”跌落,热茶泼洒,面无人色——太子竟入毫无瓜葛的觉禅府?!
明珠后背冷汗涔涔——大阿哥入府,是恩宠,更是烫手烈焰!
余者垂首,难掩眼中骇浪惊涛。
太子偏殿外——
康熙(沈御)如遭雷殛,僵立当场。
待苏麻喇姑宣旨毕,他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龙目中,震惊、被越权的怒火、对祖母深意的惊疑激烈冲撞!一丝极其隐晦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她(苏晓)…或能救保成?旋被更深忧虑吞没:她将被彻底卷入风暴中心!
“皇祖母…!”他失声低吼,龙威勃发,向前一步。
苏麻喇姑躬身,姿态恭谨,话语却如铁壁:“皇上,懿旨己下,车驾候于宫门。太子病体凶险…耽搁不得。”
字字千钧,堵死了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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