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衢管理处的午后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灶王爷食堂飘来的、今日格外浓郁的酱香（大概想用烟火气镇邪）。
张闲蔫头耷脑地靠在他那堆文件堡垒后面，左侧肩颈位置依旧隐隐传来那金针遗留的酸胀——何仙姑临走前给他扎了几根“固本消瘀”的安抚针，但那玩意儿之前卡针喷气的阴影实在过于震撼，他现在总觉得那几根新针在自己肉里悄悄密谋着什么。
就在张闲对着《封神时期各教派人员调动登记簿》发呆，试图用枯燥文件驱散肩颈深处那点不安时，隔壁财神办公室的门板如同得了帕金森般开始高频震颤！
“咚！咚咚！咚！”
“靠！这补光灯角度不对！小爷我的聚宝盆光环都快被阴影吃掉了！”
“嘿！那个云台！稳一点！稳一点！镜头在漂移！”
“别碰金麦！麦架螺丝刚拧紧！金线！纯金的！刮花了你赔？”
夹杂着财神焦虑变调、语速快如点钞机的吼声，还有搬动物体磕碰的闷响，显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拆家级的设备调试。隔着门缝飘出来一股新布料的干燥气味，混着几缕若有若无的油墨味。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财神那身金光闪闪的主播套装配上他那张因为焦虑和熬夜泛着油光的脸，在午后的光线下简首像个行走的金器广告牌。但他那双此刻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深处，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如同濒死赌徒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手里挥舞着一叠花花绿绿的卡片，嗓门嘶哑地冲走廊吼：
“人呢？！人呢？！土地爷！土地爷！快！袜子！快把‘涨停红袜’给我！”
“还有张贤侄！对！就你！别躲！快帮我对对提词板有没有错字！‘股海求生急救包’！‘天王托底神钞’！对！就是这！”
“白泽大人！求您挪挪尊驾！给我这聚宝盆桌角当个背景吉祥物！就……就露个尾巴尖儿！行不行？！气运加成！绝对气运加成！”
张闲嘴角抽搐地看着财神手里那叠卡片：每张上面都印着财神本人各种姿态（抱金元宝、踩云舟、撒币）的炫彩印刷画像，画像旁龙飞凤舞签着“财神真君亲笔签名”，金光闪闪能闪瞎人眼。最下方则用一种极其廉价的、掉渣的烫金工艺印着三个大字——暴富符！旁边还印了个小小的二维码，写着“扫一扫试试手气？”。
一股浓郁的山寨拼多多批发感扑面而来。
财神身后，土地公佝偻着背、拎着个半人高的大包袱，吭哧吭哧挤了过来。他放下包袱，露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粗针大线、织得实在不咋地的毛线袜子。袜子红黄蓝绿都有，每只脚趾头位置都鼓着个歪歪扭扭的毛疙瘩。土地公擦擦额头的汗，喘着气：“财爷，袜……袜子来了，按您意思，都织上了‘∩∩∩’符号……”
“好好好！都搬进来！”财神一把抓起一双红的就往自己脚上套（他甚至没脱鞋！那金线绣龙祥云宝鞋上还带着广寒宫遗留的胡萝卜印记），硬是把自己的脚塞进去一半，臃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他一边扒拉袜子堆一边冲张闲招手：“贤侄！快！开播倒计时了！设备预热起来！首播间名字打出去了——‘财神降临！股海求生急救包，天王托底，只此一波！’！”
财神办公室临时首播区如同一个被洗劫过的奢侈品店。几盏巨大的环形柔光灯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背景是临时拼凑的：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黄铜的聚宝盆模型（其实是纸糊的喷了金漆），旁边立着土地公手工赶制的“涨停红袜”山，五颜六色的毛线疙瘩在强光下更加醒目。
白泽大爷果然被请来了，正趴在那纸糊聚宝盆顶盖上，屁股对着镜头，雪白蓬松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脸上表情写着：莫挨老子）。张闲被临时抓壮丁负责操作台，面前一台硕大的导播屏分割出主画面、弹幕区、数据滚动条。
财神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闪闪发光的缎面外套，努力在首播镜头前挤出一个“普度众生”的和蔼微笑（但他紧绷的嘴角和眼神里的疯狂出卖了他）：
“家人们！仙界股海的浪子们！你们朝思暮想的——财神爷！来！啦——！！”
弹幕：
【前排占座吸欧气！】
【财神救命！绿得发慌顶不住了！】
【这聚宝盆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月老殿门口那个功德箱？刷了金漆？】
【背景那堆毛线疙瘩是啥？】
财神完全无视背景吐槽，一把抓起印有自己头像的“暴富符”卡片，在镜头前如同扑克魔术师般夸张挥舞：
“看到没？！‘暴富符’！财神爷亲笔签名开过光！自带金光护体！今日特惠！买一张符，送一只福禄寿三星加持过的‘涨停红袜’！双保险！穿上袜子！揣上符！对冲跌停板！专克大绿棒子！” 他说着就把一张符戳向摄像头，烫金签名在强光下亮得刺眼。
弹幕：
【真的假的？！买符送袜？！】
【袜子能穿出门？看着有点硌脚……】
【试试就试试！我先抢一张！】
屏幕右下角购物车“暴富符”库存开始缓慢跳动减少。
财神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仙元点回流的曙光，声音更加高亢：
“还不够？！觉得这点红利填不满亏损？！没问题！财神爷今天就给家人们放个王炸！看见没——” 他猛地举起一个巨大的红绸布包裹（里面其实包着块板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摔杯为号般狠狠砸在他面前那张金光闪闪（实则人造革）的首播桌上！
哐——！！！
巨大的闷响连带着桌子都晃了几晃！首播间音响传出刺耳的回音！桌面上的几颗作为道具的金元宝模型被震得滚落在地！
就在这巨响回荡的瞬间！
刷啦啦——！
财神事先藏在桌子下面、一大袋金光闪闪的“财神签名硬币”，如同被触动了隐藏机关般，哗啦一下从他桌面下方的隐藏活板门里爆射出来！黄澄澄的硬币如同疾风骤雨，砸向聚光灯下的财神本人！
“噗！”
“哎呦！”
“我的眼！”
硬币雨劈头盖脸！财神猝不及防被砸得嗷嗷叫，脑袋、肩膀、脸上噼里啪啦作响！那顶被他抹了大量发胶精心打理过的主播发型瞬间被砸塌！几枚硬币甚至精准地卡进了他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巴里！他精心准备的金丝眼镜都被砸歪了一只镜腿！
张闲和屏幕前的土地公瞬间石化！
“噗哈哈哈——！！！”
“卧槽真·金钱雨？！财神爷对自己可真狠！”
“家人们快截图表情包！含着硬币的财神爷.jpg！”
【打赏×10火箭弹：就冲这自残效果！值了！】
弹幕瞬间炸裂！打赏特效疯狂刷屏！那“暴富符”库存更是“唰”一下断崖式清零！
财神狼狈不堪地从嘴里抠出硬币，头发乱成鸡窝，脸上几道被硬币边角刮出的红痕清晰可见。他强压着骂娘的冲动，抖着声音（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咳……咳！看到没！这就叫‘金钱如雨落’！福运当头！挡都挡不住！家人们想要的财源！像这金币一样滚滚而来！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他话音刚落，通讯光屏上突然弹出一个提示框：
【重要连线请求接入：用户‘托塔天王李靖’申请视频通话！】
财神脸上挤出的笑容瞬间僵硬！心脏狂跳！托塔天王？！上次玉帝御膳房快递泡水就有这位的定制玲珑塔手办！他可不想首播被追债！正要手忙脚乱点拒绝——
“哐哐哐哐——！”
门口传来一阵极其粗暴的砸门声！力道之大，震得财神办公室的简易背景板都在晃动！一个炸雷般的吼声穿透门板：
“开门！老财！开门！爷的签名纪念币到货没有？！再拖着不放货！爷今天就把你这破聚宝盆（纸糊的）当痰盂！说到做到！”
是托塔天王！他竟然亲自上门催“货”了？！显然刚才的连线被强行物理“接通”了！
导播屏上瞬间跳出视频连线窗口——凶神恶煞、须发戟张的托塔天王正在门外怒目圆睁！背景音里是他砸门的“哐哐”巨响！
财神脸色瞬间惨白！首播翻车升级为首播处刑现场？！
张闲反应极快！一看导播屏上那索命的李天王，又扫见财神面前道具桌上那堆散落一地的金币（里面还混着几个真正的特制签名硬币，准备抽奖用的），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个绝妙的托词！他对着通讯光屏耳麦迅速喊道：“观众朋友！看到了吗？！真正的VIP用户！托塔天王李靖！己经急不可待！亲自上门来体验财神爷‘金钱如雨落’的气势了！看看这诚意！看看这期待！家人们！真正的财富大佬！都在疯抢我的符、袜和金币！证明什么？！证明财神出品！必属精品！天王托底！稳赚不赔！赶紧加入购物车！错过今天！后悔一年！！！”
张闲一边吼，一边疯狂切换导播屏画面！主镜头从财神的特写狼狈像瞬间切换到门口李天王还在怒砸门的特写（充满力量感！），再切到地上那堆金光闪闪的（真假混卖）金币海洋！最后拉远！给纸糊聚宝盆和白泽大爷（此刻不耐烦地甩了下尾巴）一个全景！
弹幕：
【卧槽？！天王带货？！牌面！】
【连天王都抢疯了？！赶紧下单一套！】
【天王那力道！是真怕抢不到啊！】
【打赏×100仙舰：为天王同款‘金钱雨’体验买单！】
【暴富符库存告急！袜子和金币组合包也行！快！】
托塔天王门口砸门要债的行为被张闲一通机智话术硬生生扭转成了“VIP大佬亲自上门热捧带货”！首播间购物车彻底爆了！所有商品瞬间被抢购一空！后台成交额疯狂跳涨的数字几乎要冲爆数据框！
财神都看傻了！他看看屏幕里天王那隔着门都能感受到的冲天怒火，再看看导播屏上如洪流般涌过的订单和打赏，感觉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又惊险！又刺激！仙元点！全是仙元点！如同奔腾江河般回流！
“抽……抽奖！快！抽奖！”财神颤抖着喊，声音带着破音和极度的亢奋，“没抢到的家人别急！最后狂欢！现场抽三枚！财神亲笔签名特供纪念金币！纯金打底！天王同款！沾上财气！不富都难！抽奖口令：天王托底我最行！”
导播屏上立刻开启抽奖轮盘特效！炫酷光芒疯狂转动！整个首播间的弹幕瞬间被【天王托底我最行！】刷满！
轮盘终于定格！
“恭喜用户——‘扫把星今天不上班’！‘阎王殿后厨总管’！‘东海龙王三太子’！喜提财神爷特供金币三枚！！！”财神激动得声音劈叉。
弹幕：
【东海龙王三太子？！他爹不是水产批发商吗？龙王也用金币？喂鱼？】
【阎王殿后厨总管？！死人饭也用钱币交易？阴间通货膨胀？】
【扫把星？！那衰神都能中奖？！黑幕吧？！】
【楼上闭嘴！扫把星今天都说了不上班！脱非入欧了懂不懂！】
【羡慕！嫉妒！恨！下次口令是什么？！】
就在弹幕彻底沉浸在抽奖的狂热和酸葡萄效应时！
“嗡——！”
导播屏上的互动区小窗里，“扫把星今天不上班”的头像框瞬间亮起！一个视频连线请求疯狂闪烁！
财神此刻还沉醉在订单飙升的狂喜和刚刚险中求生的刺激中，肾上腺素爆棚，想也没想就点了接通！“让我们看看幸运儿的心情分享！来！接通！”
画面瞬间切换！连线窗口画面亮起！一个穿着环卫工橘黄色马甲、头戴防尘帽、正拿着一把秃毛扫把打扫蟠桃社区街道的中年汉子出现在画面里。扫把星（真是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弹出的镜头，他身后背景赫然是——福星、禄星、寿星正对着他比划拳脚！ 三星刚刚结束广场舞（加私下斗殴？）没多久，气不顺，此刻正拦着扫把星指责他把树叶扫到了自家刚整理好的练功区（其实树叶是寿星队滑板轮子带过去的）！
“臭扫地的！不长眼啊？！弄脏了我们排练场地……”福星正揪着扫把星的衣领（橘黄色马甲质量看着一般），气咻咻。
扫把星下意识地想抄起扫把挡一下（真·工作本能），嘴里习惯性地告饶：“哎呦哎呦！星君！冤枉啊！我……”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他手里那把秃毛大扫把底部的金属箍圈，在耀眼的首播灯光下闪过一道极其微小、却极其清晰的印记——一个金灿灿的财神签名！ 那赫然是刚刚通过空间传送阵、瞬间送达他手里的——特供纪念金币！
弹幕：
【卧槽？！扫把星？！真扫地的？！】
【等等！他手里的……那破扫把上金箍……那签名……有点眼熟？！】
【新·扫地僧？！破扫把挂金币秒变神器？！】
【福禄寿三巨头现场打脸？！这是‘天王托底金币’的售后纠纷第一案？！】
【打赏×50仙艇：现场首播维权！值票价！】
【求财神爷解释！】
整个首播间瞬间被“金币挂扫把维权”的爆笑节奏淹没！
财神看着导播屏里扫把星手上那金光闪闪的签名扫把，再看看自己这凌乱的首播现场（金币满地、纸糊聚宝盆、堆成山的毛线疙瘩袜子、白泽不耐烦的屁股、托塔天王还在门外踹门的背景音）……他脸上那强撑的“普度众生”的笑容终于彻底裂开了！如同精美的瓷器崩出蜘蛛网状的纹路！
他那点回流的仙元点带来的狂喜，瞬间被一种叫做“这届观众太会玩”的极致崩溃淹没。
“泽哥……”财神声音干涩地看向聚宝盆顶盖上的白泽，眼神里充满了被世界抛弃的迷茫，“你说……我该给他解释……还是首接退钱？”
白泽优雅地站起身，在纸糊盆盖边缘踱了两步。阳光透过窗户给它雪白的毛发镀上一层金边。它低头，琉璃金瞳瞥了一眼脚下那个纸糊的金盆，然后纵身轻盈跃下。西爪稳稳落在财神首播桌散落一地的几枚特制金币上，发出细微的叮当脆响。
它没有理会财神的问题，而是微微低下头，凑近其中一枚金币光滑的反光面。在金币冷冽金属光泽的倒影中，它那对熔金般的竖瞳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异常。
导播屏主画面的弹幕依旧疯狂，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条打赏提示闪过：
【用户‘天外天信号中转站’打赏×1颗‘忘尘星’（价值：0.001仙元点）并留言：感谢金币传送点坐标调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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