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污染源。”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狭长、泛着金属冷光的通道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凌风的耳膜,刺入他早己被恐惧和疲惫冻结的心脏。面具人那双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睛,如同两盏冰冷的探照灯,穿透风雨夜奔逃的狼狈,穿透沾满血污的衣衫,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锁定在他后颈那枚疯狂悸动的异物上,锁定在他手臂上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纹路上。
污染源。高危。
这两个词如同重锤,砸得凌风眼前阵阵发黑。他靠在冰冷滑腻的合金墙壁上,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肩上是鸡大保沉重、冰冷、不断失血的身体,像一座即将崩塌的血肉山峦,压得他几乎要跪倒在地。
清除……就像处理掉一堆无用的、危险的垃圾。
面具人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情绪的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执行指令的冰冷。他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了凌风。掌心中央,一个微小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能量聚焦点瞬间亮起!致命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锁定了凌风!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笼罩下来!后颈的异物在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剧痛,仿佛要撕裂他的颅骨!手臂上的黑色纹路也如同被激活的毒蛇,疯狂地向上蔓延,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阴寒和灼烧感!体内的影流血脉彻底枯竭,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连一丝反抗的涟漪都激不起!
逃?带着鸡大保这个累赘?在这条无处可逃的金属通道里?面对一个如同机器般精准高效的杀戮者?
挡?拿什么挡?这具残破不堪、力量尽失的躯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舱,面对青凤那漠然的审视,面对斯坦国机械蜘蛛那毁灭的蓝光……弱小,无力,永远是被选择、被清除的那一个!
不!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不是来自血脉,不是来自异物,而是来自更深的地方!来自那个抱着小女孩被炸飞的妇女,来自小学废墟里无声的哭泣,来自阿七最后那声嘶吼的“带他走”,来自肩上这个油滑、神秘、此刻却气若游丝、用命换来他一线生机的胖子!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要像垃圾一样被清除?凭什么小鸡岛就要在强权的碾压下化为废墟?凭什么那些无辜的生命就要无声消逝?凭什么……他连守护一个刚刚用命救了他的人,都做不到?!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愤怒、巨大不甘和某种被逼到绝境才迸发出的、近乎野蛮的守护意志,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在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这意志是如此纯粹,如此强烈,瞬间压倒了后颈异物的剧痛,压倒了手臂毒素的侵蚀,压倒了身体每一寸的疲惫和虚弱!
守护!守护肩上这个垂死的胖子!守护阿七用命换来的这条生路!守护小鸡岛上那些在炮火中挣扎的、他或许叫不出名字的面孔!
这不再是求生的本能!这是责任!是他穿越而来,背负着这具残破身体和诡异血脉,被卷入这无尽漩涡后,第一次主动选择的、属于他自己的责任!
“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从凌风喉咙深处炸裂而出!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决绝和疯狂!他布满血丝、几乎被绝望吞噬的眼睛,瞬间被一种不顾一切的、燃烧生命般的凶悍光芒点燃!
没有力量?那就用命去填!
他猛地将肩上半昏迷的鸡大保用尽最后力气向通道内侧一推!自己则如同扑火的飞蛾,迎着面具人掌心那致命的幽蓝光芒,用尽全身的力气,悍然撞了过去!动作笨拙、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面具人那冰冷的电子眼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程序运算遇到意外变量的波动。他掌心的能量聚焦点瞬间变得炽亮!毁灭性的能量即将喷薄而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巨大惊怒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通道内炸响!
是鸡大保!
他竟然在凌风那一推之下,短暂地清醒了过来!他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半边身体浸泡在自己的血泊里,脸色灰败如同死人,但那双绿豆小眼却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面具人!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着愤怒、焦急和某种凌风无法理解的巨大震惊的光芒!
“识别码:零号!最高权限!目标确认!禁止清除!重复!禁止清除!!!”鸡大保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剧痛和激动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他那只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指向凌风,指向凌风后颈的位置!
“零号?!最高权限?!”面具人那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如同程序逻辑冲突般的凝滞!掌心那即将爆发的幽蓝光芒瞬间熄灭!他那双冰冷的电子眼死死锁定在凌风身上,尤其是他后颈的位置,扫描的光芒疯狂闪烁,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个超出数据库认知的存在!
零号?最高权限?凌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撞向面具人的动作因为鸡大保这石破天惊的嘶吼而僵在半空,巨大的惯性让他重重摔倒在鸡大保身边,溅起一片血水。他茫然地看着鸡大保那张因激动和失血而扭曲的胖脸,又看向面具人那明显陷入逻辑混乱的状态。
这……怎么回事?!
“咳咳……噗!”鸡大保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混合着泡沫从嘴里涌出,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但他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具人,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救……他……他是钥匙……唯一的……钥匙……协议……最高……协议……”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个字几乎变成了气音,那只指向凌风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去,砸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钥匙?最高协议?
面具人站在原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冰冷的电子眼在凌风和濒死的鸡大保之间反复扫视。通道内只剩下凌风粗重的喘息、鸡大保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以及面具人内部处理器高速运转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嗡鸣。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凌风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剧痛,后颈的异物因为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爆发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手臂上的黑色纹路也如同活物般不安地蠕动着。他看着近在咫尺、气若游丝的鸡大保,看着那个陷入逻辑僵局的面具人,巨大的茫然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
零号?钥匙?最高权限?鸡大保临死前喊出的这些词,如同一个个沉重的谜团,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到底是什么?这具身体,这诡异的血脉,这后颈的异物……隐藏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就在这时,面具人动了。他似乎终于做出了某种逻辑判定。他没有再看凌风,而是转向地上濒死的鸡大保。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再次抬起,掌心不再凝聚能量,而是射出一道柔和的绿色扫描光束,笼罩住鸡大保的身体。
“目标:信天翁。生命体征:临界。启动紧急维生程序。回收指令确认。”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毫无波动的执行状态。
紧接着,通道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一个如同金属担架般的平台,无声无息地滑行过来,停在鸡大保身边。几根带着探针和输液管的机械臂从平台下方伸出,精准地刺入鸡大保的颈动脉和手臂静脉,淡蓝色的维生液体开始注入。同时,平台上升起一个透明的能量罩,将鸡大保笼罩其中。
鸡大保被机械臂小心翼翼地转移到平台上。他那张灰败的胖脸在能量罩的微光下,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但依旧昏迷不醒。
做完这一切,面具人那冰冷的电子眼再次转向凌风。
凌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鸡大保暂时安全了,那他呢?清除指令呢?
面具人沉默地注视着凌风,那毫无情感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描着他,尤其是他后颈的位置和手臂上的黑色纹路。扫描的光芒在他手臂的纹路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似乎在分析那不断蠕动的黑色脉络。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面具人缓缓抬起手,指向通道深处,那规律性机械运转声传来的方向。
“污染源。隔离观察区。指令:跟随。”
冰冷的电子音落下,不容置疑。
不是清除,是隔离观察。
凌风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但巨大的压力并未消失。他看着面具人转身,迈着精准、毫无声息的步伐,率先向通道深处走去。那金属担架平台载着昏迷的鸡大保,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凌风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他看着前方那个冰冷的背影,看着平台上生死未卜的鸡大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如同诅咒般的黑色纹路。
零号?钥匙?最高权限?
污染源?隔离观察?
真相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割裂着他的认知。小鸡岛的危机远未解除,斯坦国和玄武国的阴影依旧笼罩,青凤的威胁如芒在背,而现在,他又被卷入了一个更加神秘、更加冰冷、将他视为“钥匙”又视为“污染源”的组织漩涡之中。
守护……他连自己都守护不了,连真相都看不清,又谈何守护他人?
他咬紧牙关,拖着伤痕累累、力量尽失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着跟上了前方那冰冷的金属担架和那个如同死神代言人般的面具人。
通道深处,幽冷的白光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引路灯。规律的机械运转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节奏。
选择己经做出。责任己经背负。无论前方是真相还是更深的陷阱,他都只能走下去。为了肩上那个垂死的胖子,为了生死不明的阿七,也为了……解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名为“零号”的沉重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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