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山间游荡,像一缕缕散不开的烟。许负蹲在湿漉漉的草丛里,指尖沾着露水,正拨弄一株刚冒头的黄芩。
自从许家败落,她便跟着白方生学了些医术。采药、治病,勉强糊口,倒也清净
山风掠过,她倚着老树闭目小憩。再睁眼时,日光己穿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抹温润的亮色忽然闯入视线。
草丛深处,静静躺着一枚白玉连环。
许负拾起它,指腹轻轻。玉质莹润,雕工精细,红绳缠绕处还很新——像是刚从什么人脱落。
"倒是值几个钱..."她轻声自语,眼底露出喜色。
这荒山野岭,怎会有如此贵重之物?
她将玉连环收入怀中,背起药篓。蒲公英的绒絮从篓边飘出,随着山风西散。她整了整衫裙,朝着城中闹市的方向走去。
————
北疆大捷的消息传遍京城,长街人声渐沸,百姓们挤在朱雀大街两侧,翘首以待凯旋的军队。许负低头,刻意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之中,帷帽下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为首的将军吸引。
崔尚嵘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银甲在春日下泛着冷光。他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却因唇角一抹淡笑而柔和了周身肃杀之气。人声鼎沸间,恰是"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的意气风发。
许负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藏在袖中的白玉连环,冰凉的触感让她蓦然回神。她压了压帷帽,转身隐入人群,雪白衣角一闪而逝。
三日后,山间雾气未散,许负背着竹篓穿行在药草丛中。远处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她身形一顿,迅速将刚采到的月见草塞入袖中。
"搜仔细些,务必找回那玉连环!"低沉男声穿透薄雾。
许负心头一跳,转身欲走,却撞上一堵玄色铁甲。抬头正对上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是三日前那位凯旋将军。
"姑娘,"崔尚嵘单手按住腰间佩剑,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可曾见过一枚白玉连环?"
许负帷帽下的睫毛轻颤,却仰起脸露出茫然神色:"军爷说的什么环?民女只识得药草环。"她故意将采药篓往前送了送,几株蒲公英从边缘滑落。
崔尚嵘目光扫过她沾泥的裙角,忽然伸手掀开她的帷帽。许负猝不及防,一张鹅蛋脸,杏眼圆润,眼尾微垂,水光潋滟间自带几分情意。唇若樱桃,不点而朱,抿着时透出无辜的娇态,偏那眉间一抹英气,生生压住三分柔媚,添了疏离。
恰在此时,一阵风掠过山野,懂事地撩起她散落的鬓发,几缕青丝拂过她微蹙的眉尖,崔尚嵘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目光却己凝在她脸上,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喉结滚动。
"将军这是何意?"许负强自镇定,双手却握紧了药篓。
崔尚嵘不答,目光沉沉掠过她药篓中新鲜的止血草,忽然道:"擅医术?"
"略通皮毛,不过混口饭吃......"她话音未落,忽觉腕间一紧。崔尚嵘竟不由分说将她拽上马背,铁臂一揽便将她锢在胸前。玄甲寒气逼人,硌得她脊背生疼,许负轻呼一声,慌乱中抓住他臂膀,又似被火灼般倏地松开。
"军中缺医女。"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姑娘可愿效力?"
"这、这可是强抢民女!"许负挣了挣,声音却不敢太高,"更何况战事己平......"
"边境未宁。"他单手控缰,另一只手虚护在她身侧,指节擦过她袖口沾着的蒲公英绒絮,"暂委屈姑娘共乘,入城自当备轿相迎。"
山风掠过草尖,许负注意到男人握缰绳的手——布满握兵器形成的茧,干裂的掌纹像干涸的河床蜿蜒在皮肤上。她突然抬头:"要我跟你走可以,但得先问过我师父。"
"带路。"崔尚嵘简短地说。
竹林沙沙作响。站在竹屋前,许负的指尖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她后悔了,这谎撒得太容易被拆穿。可面对官家的人,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崔尚嵘自觉地停在院门外。他扫视着这个简朴的院子——晾晒的草药散发着熟悉的气味,墙角的药碾还沾着新鲜的药渣。目光最后落在院中央的樱桃树上,青涩的果子藏在绿叶间。
"你师父呢?"
许负没回答,径首推开卧房的门。被褥整齐,医书摊开在桌上,墨迹早就干了。厨房也空无一人,等她转身时,崔尚嵘己经站在院子里。
"这里有张字条。"他指着石桌。
字迹潦草却有力:
"夭夭,为师外出访友。若有人寻来,可随他同去。你父母之事,自会分明。"
许负的手指微微发抖。父母不是病死的吗?师父怎么会预料到今日?这个将军又是谁?
"收拾东西。"崔尚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天黑前要回城。"
她机械地收拾药箱,脑子里乱成一团。等她出来时,崔尚嵘正站在樱桃树下,手里拿着什么。见她出来,他迅速把东西塞回树洞。
"将军不该——"
"你师父的字,"崔尚嵘打断她,"我曾见过。"
许负心头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崔尚嵘没有回答,只是大步走向院门:"天黑前要赶回城中。"
下山的路格外安静。许负坐在马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崔尚嵘胸膛传来的温度。他的手臂虚环着她握住缰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将军。"在到了城里临时歇脚的客栈时,许负终于开口,"几日前,我刚刚想起,几天前我上山采药时,曾遇到一个男子手中拿着一枚成色上好的玉连环,可能是将军在找的东西,将军可去这城中最大的永安坊问问,是否见过那玉连环。"
崔尚嵘"嗯"了一声,声音近在耳畔:"今日车马劳顿,姑娘好生歇息,明日我派人前去询问。"许负仿佛能感受到男人在说话时震动的胸腔。
许负暗自皱眉。这人明明为寻物亲自上山,如今知道线索却不急不躁?
"好好安顿这位姑娘" 崔尚嵘翻身下马,声音又变得冷漠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这位姑娘 "“是!”亲兵领命。
"将军,这丫头..."一个副将策马靠近,欲言又止地看了许负一眼。
崔尚嵘冷冷扫了副将一眼:"怎么?"
"没什么,只是..."副将压低声音,"军中从未有过女医..."
"从今日起就有了。"崔尚嵘的声音不容置疑,"传令下去,谁敢对她不敬,军法处置。他忽然转向许负:"姑娘怎么称呼?"
"许负。"
"姑娘好生歇息吧。"他说完转身就走,铠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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