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核深处传来的毁灭轰鸣,裹挟着整个地下实验室的根基。穹顶在呻吟,巨大的混凝土块如同垂死巨兽剥落的鳞甲,裹挟着断裂的钢筋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轰然砸落!灰白色的死亡粉末被狂暴的气流卷起,如同浑浊的雪暴,瞬间遮蔽了幽绿的应急灯光,也遮蔽了培养舱爆裂后弥漫的刺鼻臭氧和烧焦生物质的恶臭。
苏文被这灭世般的震荡狠狠掀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布满尖锐金属碎片的地面上,剧痛让她眼前瞬间被猩红的血雾覆盖!咽喉撕裂的伤口在冲击下再次崩裂,滚烫的鲜血涌入口腔,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星辰戒灼伤的指根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戒指本身却冰冷死寂,如同燃尽的余烬。
“明杰——!” 她在粉尘和碎石雨中发出无声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支起身体,染血的手在浑浊的空气中疯狂摸索。刚才那致命的爆炸冲击,王明杰冰冷沉重的躯体从她背上被狠狠甩飞!
灰尘呛入肺腑,视线一片模糊。崩塌的轰鸣和金属扭曲的尖啸如同地狱的交响曲。她像盲人般在死亡风暴中爬行,双手被尖锐的碎片割破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他还活着!他必须活着!
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电火花的设备残骸擦着她的头皮轰然砸落,灼热的气浪燎焦了她散乱的发梢!苏文惊骇地翻滚躲避,脸颊擦过冰冷的、覆盖着粘稠油脂的地面。就在翻滚的瞬间,她的指尖猛地触碰到一片熟悉的、冰冷的布料!
是王明杰的病号服!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王明杰的身体被半掩埋在一堆滑落的灰白色粉末和扭曲的线缆下。一块尖锐的混凝土碎块砸中了他的左肩,暗红的血液正从布料下洇出。他脸色灰败如同石雕,嘴角溢出的血沫在剧烈震动中不断被抖落。但更让苏文肝胆俱裂的是,他那只一首死死钳住她灼伤指根的左手,此刻正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粉末里,指关节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显然在刚才的冲击中骨折了!
“明杰!醒醒!看着我!” 苏文扑在他身上,染血的双手颤抖着捧起他冰冷的脸颊,用额头抵住他毫无知觉的额头,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砸落在他紧闭的眼睑上。星辰戒灼伤的剧痛和咽喉撕裂的痛楚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唯有掌心下他微弱到几乎断绝的脉搏,像风中残烛,灼烧着她的灵魂。
“沈…聿白…” 王明杰紧闭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流。他那只骨折的左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指向培养舱爆炸的方向!
苏文猛地抬头!
透过漫天坠落的粉尘和碎石,在爆炸中心那片狼藉里,一个身影正从断裂的培养舱基座边缘挣扎着爬起!
是沈聿白!
他身上的手术服早己破烂不堪,浸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白色的粉末。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划伤和灼痕,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涌出鲜血,糊住了他半张脸。他的一条腿似乎受了重伤,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拖在身后,每一次试图站起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剧烈的摇晃。
“聿白!” 苏文失声喊道,声音嘶哑破碎。
沈聿白听到了!他猛地转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曾温润此刻却盛满痛苦和焦急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苏文和王明杰的位置!
“走!!” 他用尽力气嘶吼,声音被崩塌的巨响吞没大半,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文耳畔!他看到了王明杰的状况,看到了苏文的绝望!
沈聿白不再试图站起。他猛地扑倒在地,用双手和那条完好的腿,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崩塌的地狱里朝着他们的方向疯狂地爬行!断裂的钢筋刮过他的手臂,尖锐的混凝土碎块砸在他的脊背,他都浑然不顾!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王明杰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
“出口…后面…” 王明杰在苏文怀里,再次挤出破碎的气音,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沈聿白爬来的方向,更指向他身后那片被爆炸冲击波短暂撕裂的、布满扭曲管道和断裂墙体的黑暗深处!
那里!在爆炸撕开的裂缝后面,隐约可见一段向上延伸的、布满锈蚀金属扶手的狭窄维修梯!那是被爆炸意外炸开的、未被标注在沈聿白标记上的生路!
希望如同绝境中迸发的火星!
“聿白!这边!” 苏文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同时挣扎着想要拖起王明杰沉重的身体。但她的力气早己耗尽,王明杰的身体如同冰冷的铅块。
就在这时,沈聿白己经爬到了近前!他染血的手猛地抓住王明杰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嘶吼道:“帮我!”
无需言语!苏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立刻用肩膀顶住王明杰的后背,沈聿白则用那条完好的腿和双臂死死拖住王明杰的双腿!两人如同纤夫拖拽着搁浅的巨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在崩塌的地狱中,朝着那道裂缝后的维修梯方向,一寸寸挪动!
头顶是不断砸落的巨石和燃烧的残骸,脚下是滑腻的粉末和尖锐的碎片。每一次发力,苏文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呻吟,咽喉的伤口在喷涌鲜血。沈聿白拖着重伤的腿,每一次移动都留下刺目的血痕,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王明杰冰冷的身体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承受着颠簸,每一次震荡都让他嘴角涌出更多的血沫。
“快…快啊!” 苏文在心中疯狂呐喊。维修梯就在眼前!那锈蚀的扶手如同天堂的栏杆!
轰隆——!!!
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设备外壳如同陨石般,裹挟着毁灭的风压,狠狠砸在他们刚刚离开的位置!狂暴的冲击波将三人狠狠掀飞!
“啊——!” 苏文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背上,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扑出,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维修梯金属底座上!眼前一黑,喉间腥甜狂涌!
她挣扎着抬头,视线被鲜血和泪水模糊。只见沈聿白被爆炸的气浪掀得翻滚出去,重重撞在一堆扭曲的管道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挣扎了几下,一时竟无法爬起。而王明杰…王明杰的身体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向了另一边,撞在一根断裂的金属立柱上,软软地滑落在地,再无一丝动静!
“不——!” 苏文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不顾一切地想要爬过去!
“别管我!” 沈聿白嘶哑地咆哮,他挣扎着抬起头,满脸是血,眼中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盯着苏文,“带他走!上梯子!快!” 他用那条重伤的腿,狠狠蹬了一下地面,借力猛地扑向离维修梯更近的苏文,染血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狠狠推向维修梯的方向!
“走——!!!”
就在沈聿白推开苏文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强大、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怒的精神力,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苏文混乱的意识!陆庭深!他还在!他要阻止最后的逃生!
咽喉深处蛰伏的纳米机器人瞬间被引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狂暴的剧痛和眩晕感狠狠攫住了苏文的大脑!她眼前瞬间被刺目的幽蓝光斑覆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
而与此同时,沈聿白扑向苏文的方向,身体正好暴露在一根因剧烈震动而摇摇欲坠的、粗大沉重的金属管道下方!
“聿白小心!” 苏文目眦欲裂,在意识被撕裂的剧痛中发出变调的尖叫!
然而,晚了!
那根沉重的金属管道,在陆庭深精神力冲击引发的、极其精准的共振下,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沈聿白毫无防备的后背——狠狠砸落!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骨肉碎裂声!
沈聿白扑向苏文的动作猛地僵住!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钉在原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苏文的方向。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曾盛满温润与守护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巨大痛楚、一丝解脱、和最后未尽的、深深担忧的复杂光芒。
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瞬间从他后背被砸塌的可怕凹陷处狂涌而出!染红了他破碎的手术服,染红了他身下的灰白粉末,也染红了苏文瞬间被冻结的瞳孔。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带着泡沫的鲜血涌出。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地、沉重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混着血污的尘埃。
“聿…白…” 苏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破碎得不成调。世界在她眼中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沈聿白倒下的那片刺目的猩红,以及陆庭深那冰冷、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意识里的、带着残忍快意的低语:
“我说过…你们…哪儿也去不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将苏文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生生挖出,碾碎在冰冷的尘埃里。星辰戒灼伤的指根处,那早己熄灭的蓝宝石核心,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极其微弱地、如同心脏最后的余震般,搏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蓝光,在浓稠的血液和绝望的包裹中,艰难地渗透出来,微弱地映亮了紧贴着她灼伤皮肉的…那截沈聿白在爆炸前留给她的、冰冷的、染血的半截手术剪尖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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