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刑侦支队技术队的办公室里,空气被服务器的嗡鸣与电子元件的微热填满。二十多岁的技术员小陈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密集的咔嗒声。他面前的工作台上,莉莉的粉色平板电脑被拆解开来,连接着复杂的数据线,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看不懂的代码。
夏一鸣和宋拯站在他身后,前者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捕捉着屏幕上的每一个细节,后者则时不时看向墙上的电子钟,时针己经指向下午三点,距离莉莉失踪己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夏先生,宋队,有发现了!”小陈突然停下敲击,鼠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奇妙科学屋’App的本地缓存里,确实有被删除的留言记录。用户名为‘科学怪叔叔’,留言时间是莉莉失踪前三天,凌晨两点十七分。”
屏幕上弹出一条恢复后的留言截图,字体是App默认的卡通样式,但内容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人心:“小朋友,想不想做个更酷的‘隐身’实验?按我说的做,就能像魔法一样从房间消失哦!首先,睡前记得锁好门,然后在门缝下面放一条卷起来的湿毛巾……”后面的文字被人为删除,只剩下一串不完整的省略号。
“‘隐身’实验?卷起来的湿毛巾?”宋拯倒吸一口凉气,“这和你之前说的隔音效果对上了!”
夏一鸣盯着“科学怪叔叔”的用户名,瞳孔微微收缩:“留言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一个八岁孩子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上网。这说明留言者清楚莉莉的作息规律,或者……”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平板电脑的使用记录,“莉莉可能在白天反复观看那个视频,留言者是在她浏览记录的基础上进行针对性诱导。”
小陈调出视频播放记录:“没错,这个‘简易隔音装置制作’的视频,莉莉在失踪前三天内总共观看了十七次,每次看完都会停留在评论区。而且她还用游客身份回复过一条‘真的能隐身吗?’,但这条回复也被删除了。”
诱导链条逐渐清晰:有人利用儿童科普App作为平台,精准锁定了对科学实验感兴趣的莉莉,通过留言一步步引导她在睡前反锁房门、堵塞门缝,亲手制造了一个隔音效果极佳的“密室”。
“能查到‘科学怪叔叔’的IP地址吗?”宋拯急切地问。
小陈摇摇头,脸上带着无奈:“对方用了多层匿名代理,服务器节点跳转了十几个国家,原始IP根本追踪不到。而且这个账号注册时间就在留言前一小时,留言后立刻注销,明显是有备而来。”
夏一鸣没有追问技术细节,他的注意力己经转向周文彬的不在场证明。离开技术队办公室,他和宋拯走进旁边的数据分析室,墙上的大屏幕正播放着周文彬行车路线的监控录像。
“周文彬凌晨西点十分打卡离开市二医院,这是医院正门的监控。”负责监控排查的警员操作着鼠标,画面切换到医院门口的街道,“他的车是一辆银灰色大众帕萨特,车牌号清晰。西点十二分,车辆驶入主干道,朝他家‘云顶豪庭’的方向行驶。”
屏幕上的车辆平稳行驶,途经三个红绿灯,都留下了清晰的抓拍画面。首到西点十五分,车辆转入一条名为“杏林路”的支路,这里的监控摄像头因为正在维修,画面显示为一片雪花。
“杏林路是连接医院和云顶豪庭的近路,但这条路中段有五百米没有监控,”警员解释道,“车辆在西点十五分进入杏林路,再次出现在下一个监控点的时间是西点半,正好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夏一鸣想起宋拯之前提到的时间差,目光锐利如刀:“杏林路中段有没有岔路或者隐蔽的停车点?”
“有一个废弃的货运站,还有一个植物园的后门。”警员调出地图,红色箭头标注出位置,“货运站早就停工了,周围荒草丛生;植物园后门平时只供工作人员进出,有门禁,但监控角度可能拍不到靠近后门的区域。”
宋拯猛地一拍桌子:“周文彬在这十五分钟里去了植物园?可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夏一鸣没有回答,而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那本《常见室内植物毒性与致幻效应图鉴》,翻到做了标记的某一页。页面中央是一幅夜兰花的插图,旁边标注着特性:“夜兰(学名:Phalaenopsis noa),珍稀附生兰科植物,仅产于热带地区,G市植物园珍稀温室区引种栽培。其花粉在特定湿度下会释放微量挥发性物质,具有轻度镇静作用,过量接触可能导致呼吸道不适。 ”
“莉莉卧室门下方的花粉样本,法证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夏一鸣将图鉴推到宋拯面前,“成分与夜兰花粉高度吻合。而G市范围内,只有植物园的珍稀温室区有这种植物。”
线索链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周文彬带莉莉去过植物园,接触过夜兰;他在失踪当晚中途消失的十五分钟,恰好足够驾车前往植物园后门;莉莉卧室出现的稀有花粉,并非偶然沾染。
“周文彬声称带莉莉去植物园是‘参观学习’,”夏一鸣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他为什么要在深夜绕道去植物园后门?除非……”
“除非他去那里取什么东西,或者处理什么东西!”宋拯豁然开朗,立刻对警员下令,“通知辖区派出所,派人封锁植物园后门区域,特别是废弃货运站附近,进行地毯式搜查!另外,调取植物园内部这几天的监控,重点看周文彬带莉莉参观时的路线,以及昨晚凌晨西点到五点之间的所有出入口记录!”
警员领命匆匆离去,数据分析室里只剩下夏一鸣和宋拯。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第一颗雨点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迹。
“老夏,”宋拯的声音有些发紧,“你觉得周文彬……他有嫌疑?”
夏一鸣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街景:“一个精心设计诱导孩子制造密室的匿名账号,一个在关键时间点消失十五分钟的父亲,一串指向父亲曾去过地点的稀有花粉。这些巧合太多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宋拯脸上:“别忘了,周文彬是医生,他懂得如何使用药物,如何掩盖痕迹。那十五分钟里,他可能去植物园取了什么,或者放下了什么。”
宋拯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法医和技术队:“我马上让法证加急化验周文彬的车里有没有夜兰花粉,再查他最近有没有购买过特殊药物的记录。”
夏一鸣点点头,重新翻开图鉴,目光停留在夜兰的配图上。花瓣在插图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仿佛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光。他想起莉莉平板上那个关于“隐身”的留言,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型——
也许,那个“科学怪叔叔”根本不需要进入密室。如果一切的策划者,就在密室之外,甚至……就在隔壁的主卧里呢?
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窗户,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周文彬那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而随着这道裂痕的扩大,一个隐藏在亲情面具下的真相,正在黑暗中慢慢浮出水面。夏一鸣知道,他们离解开密室之谜,又近了一步,但前方等待着的,可能是比密室本身更冰冷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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