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翎与城主的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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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雪翎与城主的招见

 

第六十三章雪翎与城主的招见

磐石城的西城门,像一尊沉默的巨兽趴伏在荒凉的山口,巨大门板紧闭,铆钉粗如儿臂,表面覆盖着经年累月的风霜、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刀劈斧凿的痕迹。凛冽的风卷着沙砾,抽打在冰冷的黑石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郑浩瘫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背靠着同样沉重冰冷的夜枭石甲身躯旁。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得左肩那片灰败虚无处传来冰锥刺骨的剧痛。石化的部分坚硬冰冷,灰败的伤口则像连接着无底深渊,不断吞噬着体温和力气。他右掌被藤蔓倒刺撕裂的伤口糊满了泥污,火辣辣地着。

哈赤半跪在几步开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昏迷的阿雅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少女小脸惨白如纸,眉心那点翠绿的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七窍残留的血丝触目惊心。哈赤的手指有些颤抖,撕下自己里衬最干净的布条,笨拙地蘸着皮囊里仅剩的一点清水,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污和泥垢。他的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一件稀世的瓷器,精悍的脸上没了平日的锐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忧虑和疲惫。

旁边,列爪和鬼藤合力将蛮骨沉重的身体放平。蛮骨胸腹那道恐怖的伤口被污水泡得惨白发胀,边缘翻卷,泛着不祥的乌青,几乎能看到断裂肋骨的惨白茬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鬼藤瘸着腿蹲在旁边,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指颤抖着按压蛮骨的颈侧,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可怕的伤口,脸色比地上的石头还难看。

“污秽入血,毒气攻心…骨头茬子怕是扎破了里面的东西…水流又冲开了…”鬼藤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悬了…悬得很…”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磐石城那紧闭的巨大城门,“除非…立刻有祖庙的大巫出手!还得是精通祛毒愈骨的那种!”

绝望的气氛像磐石城投下的巨大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刚从地狱般的暗河里爬出来,头顶是压抑的灰云,眼前是紧闭的巨门,身后是垂死的同伴。希望刚冒头,就被现实的冰水狠狠浇灭。

猎风沉默地拄着那根染血的兽骨长矛,像一尊风化的石雕矗立在最外围。断臂处包裹的布条早己被血水和泥浆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翻卷的皮肉上。他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枯井,视线越过磐石城高耸的黑色城墙,投向更远处被灰云笼罩的、黑石部落迁徙而去的方向。握着骨矛的左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在沾满污血的手背上虬结暴起。

郑浩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濒死的蛮骨,扫过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阿雅,扫过石甲布满裂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夜枭,最后落在那扇紧闭的、如巨兽獠牙的黑色城门上。

石心巨人那冰冷如岩石摩擦的裁决声在耳边回荡:“汝非此世之砾…存灭…由心…”

砾石?弃子?他扯了扯嘴角,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一丝咸腥在口中弥漫开。他这条烂命,从现代社会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一头栽进这蛮荒的绝境,被异生果改造,被归墟烙印侵蚀,被法则惩戒抹除血肉…一路爬到现在,靠的从来不是什么天选之子的运气。是憋着那口不肯咽下的气,是三十五岁灵魂里最后那点不肯认命的狠劲。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臂死死撑住地面,拖着剧痛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把自己从冰冷的地上撑了起来。左臂那石化与灰败交织的残肢无力地垂着,像一块不属于他的冰冷石头。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但最终还是稳住了。

“哈赤!”郑浩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凶狠,“背上阿雅!列爪,鬼藤,抬稳蛮骨!猎风,断后!走!去城门!”

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夜枭沉重的石甲身躯,迈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未知与可能的黑色巨门挪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布满碎石的荒地上留下深深的拖痕,夜枭的石甲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哈赤猛地抬头,看着郑浩那摇摇欲坠却又异常执拗的背影,精悍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不再犹豫,迅速用皮条将阿雅牢牢捆缚在自己背上,少女小小的身体贴着他宽阔的脊背,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座山。他反手拔出腰间断了一截的骨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隼。

列爪和鬼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豁出去的狠色。两人咬着牙,忍着自身的伤痛,再次抬起蛮骨沉重的身体。猎风沉默地转过身,拖着断臂,拄着骨矛,深陷的眼窝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荒凉的山坡和远处可能潜伏危险的乱石堆,落后几步,护卫着这支残破的队伍。

一行人,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残兵败卒,拖着濒死的同伴,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淤泥的恶臭,在凛冽的寒风中,沉默而缓慢地朝着磐石城那巨大的西城门移动。

距离城门还有百余步。

突然——

咻!咻!咻!

数支裹挟着尖利破空声的骨箭,如毒蛇的獠牙,毫无征兆地从城门上方高耸的黑色垛口后激射而出!箭镞闪着幽蓝的寒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目标并非人,而是精准地钉在郑浩等人前方不足五步的碎石地上!箭杆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示警声!

“站住!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一个粗粝、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城门上方传来,带着磐石城卫兵特有的铁血和不容置疑。

队伍瞬间僵在原地。

郑浩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污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那影影绰绰的、披着黑色皮甲的身影。

哈赤眼中怒火一闪,但被他强行压下。列爪和鬼藤脸色难看,抬着蛮骨的手臂微微颤抖。猎风握紧了骨矛,深陷的眼窝里寒光闪烁。

郑浩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血腥、腐臭和寒风的冰冷空气刺痛了肺腑。他用尽力气,朝着城墙上嘶声吼道,声音在荒凉的山口回荡:

“黑石部落!夜枭!阿雅!我们…回来了!有重伤!要见巫祝!”

城墙上沉默了片刻。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夜枭?阿雅?…等着!”

脚步声匆匆远去。

时间在寒风中缓慢地流逝,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蛮骨的气息更加微弱,阿雅在哈赤背上毫无反应。郑浩感觉左肩灰败处的冰冷虚无感像无数细小的虫子,正一点点啃噬着他的意识。夜枭沉重的身躯压得他右臂几乎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轰隆隆——!

沉闷如巨兽苏醒的轰鸣声骤然响起!那扇巨大的、紧闭的黑色城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数人并肩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烟火气、汗味、牲口粪便味道和铁锈气息的浑浊暖风,猛地从门缝里涌出,吹散了众人身上的部分寒意。

西城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坦途。数十名全副武装、身披厚重黑色皮甲、手持锋利骨矛和蒙皮硬木盾的磐石城卫兵,在门洞通道内列成森严的阵势!矛尖在门内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盾牌紧密相连,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每一张面孔都紧绷着,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矗立在卫兵阵列的最前方,挡住了门洞内的大部分光线。

他身材极其高大魁梧,比夜枭还要壮上一圈,站在那里就像一块从磐石城地基里长出来的黑色巨岩。还是上次城门口遇见的那一身精致皮甲装扮,以及皮甲上的复杂闪电劈石图腾,腰间挂着那把青铜短剑。

此刻正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冰冷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城门外的众人。

他的目光掠过气息奄奄的蛮骨,在昏迷的阿雅身上短暂停留,瞳孔微微一缩。当看到被哈赤和列爪鬼藤艰难护在中间、体表覆盖着诡异石甲、左肩被厚重石痂封印、胸膛微弱起伏的夜枭时,那只完好的独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而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郑浩身上,尤其是死死钉在郑浩那条石化与灰败交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左臂上时,那震惊瞬间化为了浓烈的警惕和一丝…深藏的骇然!

磐石城卫戍队长,灰岩!磐石城城墙防御体系的最高负责人。

“夜枭?!”灰岩粗粝的声音响起,带着巨大的惊疑和毫不掩饰的审视,“他怎么回事?还有阿雅?你们…怎么从西面回来了?这哑巴小子…”他的独眼死死锁定郑浩那条残臂,“…他的胳膊!”

他的目光太有压迫感,像实质的重锤砸在身上。列爪和鬼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抬着蛮骨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哈赤挺首了脊背,迎着灰岩的目光,声音沉稳但带着急切:“灰岩队长!夜枭和阿雅重伤!需要祖庙的巫祝救命!蛮骨快不行了!我们…九死一生才逃出来!前面一些误会的事情容后解决!先救人!”

“大麻烦?”灰岩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浓重的污秽血腥气,最后又落回郑浩那条诡异的残臂上,眼神闪烁不定。“什么麻烦能把夜枭搞成这副鬼样子?还能让一个小子…”他指了指郑浩,“…胳膊变成石头?”

气氛瞬间绷紧。卫兵阵列的骨矛微微前倾,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

郑浩感觉左臂深处那道被暂时压制的归墟烙印又开始不安地悸动,冰冷的意志似乎在灰岩那审视的目光下被刺激到了。他强压下那股混乱的寒意,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迎上灰岩那锐利的眼。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仅存的右手,艰难地指了指背上气息几乎断绝的蛮骨,又指了指昏迷的阿雅和夜枭,最后指向磐石城内,眼神里只有不容置疑的急迫——救人!

那眼神里的东西,不是祈求,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无声警告。

灰岩与郑浩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了片刻。他看到了那眼底深藏的疲惫、剧痛,更看到了那不肯熄灭的、近乎凶狠的求生意志。他又瞥了一眼夜枭身上那散发着法则气息的石甲和石痂,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息。

“开道!送伤者去祖庙!”灰岩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磐石般的决断力。他不再追问,最后深深看了郑浩那条残臂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门洞的阴影里。

哗啦!

卫兵阵列瞬间分开一条通道,动作整齐划一,骨矛斜指向天,让开了道路。那股冰冷的杀气也随之收敛。

哈赤松了口气,立刻背着阿雅率先冲入城门。列爪和鬼藤抬着蛮骨,踉跄跟上。猎风沉默地护在侧翼。

郑浩拖着夜枭沉重的石甲身躯,最后一个踏入城门洞的阴影。门洞内光线昏暗,两侧是高耸厚重的黑石墙壁,上面布满了陈年的刀痕箭孔和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皮革味和一种地下深处的阴冷潮气。身后,巨大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关闭,将荒凉的西郊彻底隔绝在外。

穿过幽深的门洞,眼前骤然开阔。

磐石城的西区,与其说是城区,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戒备森严的兵营和物资中转地。视线所及,尽是低矮、坚固、由巨大黑石垒砌而成的方形石屋,屋顶大多覆盖着厚重的石板。街道宽阔却异常冷清,地面铺设着巨大的石板,缝隙里积着黑乎乎的泥垢。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劣质油脂、铁器锈蚀和食物霉变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怪味。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卫兵踏着沉重的步伐在街道上巡逻,冰冷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满载着矿石、木材或是风干肉类的巨大板车,在长角巨蜥的拖拽下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缓慢地挪动着。穿着破烂皮袄的苦力蜷缩在街角避风处,眼神麻木呆滞。偶尔有穿着相对整洁些的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走过,对街边的景象视若无睹。

压抑、粗粝、冰冷。这是磐石城西区给郑浩的第一印象,像一块巨大的磨刀石,磨掉了所有柔软的幻想。

灰岩指派的一队精锐卫兵护送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引来麻木或警惕的目光。队伍沉默地穿行在冰冷的石屋和街道之间,朝着城市中心依山而建的祖庙方向快速行进。

郑浩拖着夜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背上的蛮骨越来越沉,像一座正在冷却的肉山。他左臂的剧痛和体内那缕强行运转的融合力量冲突着,眼前阵阵发黑。他只是凭着本能,死死跟着前面的队伍,右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几条同样冷清压抑的街道,地势开始缓缓向上。周围的建筑风格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石屋变得更高大规整,偶尔能看到一些带着简单雕刻的石柱门楣。空气里的怪味淡了些,但一种无形的、更加沉重的威压感却弥漫开来。

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石板广场。广场尽头,一座巨大的、依着陡峭山壁开凿而出的宏伟石殿赫然在目!石殿的基座深入山体,巨大的门廊由数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黑色石柱支撑,石柱上雕刻着古老而狰狞的图腾——缠绕的闪电劈开巨大的山岩!石殿主体部分镶嵌在陡峭的山壁上,高耸的殿顶几乎隐没在低垂的灰云之中,气势磅礴而森严。这里就是磐石城的核心,力量与信仰的源头——祖庙!

然而,此刻的祖庙广场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数十名身披暗红色皮甲、气息明显比西城门卫兵更加精悍冷冽的战士,标枪般肃立在祖庙巨大的石阶之下,封锁了所有通往祖庙上层的通道。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按在腰间的刀柄或战斧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煞气。广场上还有一些穿着灰白色麻布长袍、神色匆匆的祖庙侍从,但都远远避开那些红甲战士,低头快步走过。

灰岩高大的身影停在广场边缘,凝重地看着祖庙方向那些红甲守卫,眉头紧锁。

“止步!”一名红甲守卫队长模样的人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地拦住了他们,“城主有令!祖庙重地,戒严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

哈赤急道:“我们有重伤员!黑石部落的夜枭、阿雅!蛮骨(蛮骨、列爪、鬼藤实际上是赤炎部落的,为了避免麻烦现在身份算黑石部落)都急需巫祝的救治!”

红甲守卫队长面无表情,眼神扫过昏迷的夜枭和阿雅,在夜枭体表的石甲和郑浩那条诡异的残臂上停留了一瞬,依旧冰冷地重复:“戒严令!擅闯者,格杀勿论!”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灰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里压抑着怒火。祖庙是救治重伤者的唯一希望,城主府的红甲卫队却封锁了这里?这命令来得太过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污渍长袍、头发花白且凌乱,满脸褶皱老人斑的驼背红鼻子老头,像只受惊的老兔子,从祖庙侧面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慌慌张张地窜了出来。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郁草药味的兽皮包裹,一边跑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

正是灰岩口中的老疯子、老学究药师墨丘!

他一眼就看到了广场边缘被卫兵围着的郑浩等人,尤其是郑浩那条覆盖着石痂的残臂!墨丘那双被水晶镜片放大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狂喜和极度亢奋的光芒,仿佛饿狼看到了肥肉!

“哑巴小子!我的宝贝疙瘩!你竟然活着回来了!老天开眼!快!快让我看看你的胳膊!那归墟烙印怎么样了?我给你的‘药方’管用吗?是不是压制住了?快给我说说!还有夜枭那家伙…咦!他身上是什么?法则的具象化残留?!不可思议!!”墨丘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完全无视了周围肃杀的气氛和那些红甲守卫冰冷的眼神,苍老的身体极速地扑了过来。

他这副疯癫狂热的模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那些红甲守卫都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瘦小墨丘即将冲到郑浩面前时——

哒、哒、哒…

清脆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如同冰冷的玉珠落在石板上,突兀地打破了广场上剑拔弩张的僵持。

声音来自广场另一侧,一条通往更高处城主府邸的宽阔石阶。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两名穿着玄黑色皮甲、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护卫,率先从石阶上走下。他们腰间佩着样式古朴的长刀,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护卫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步下石阶。

她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苍白的麻布长裙,裙摆上没有任何纹饰,只在袖口和领口绣着几道极其简约的靛青色水波纹。外面罩着一件同样素色的、带着宽大帽兜的薄绒斗篷,帽兜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精致却异常苍白的下巴和两片缺乏血色的薄唇。

她的步伐很轻,很稳,仿佛踩在云端,不染尘埃。但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与这粗粝蛮荒格格不入的沉静和…疏离。如同雪山之巅一株遗世独立的冰莲,还未靠近,一股清冷而孤高的气息己然弥漫开来,将广场上弥漫的血腥味、汗味和草药味都压下去几分。

她走到广场中央,在距离灰岩等人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宽大的帽兜微微抬起,阴影下,一双清冽如寒潭、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场中众人。

她的目光掠过气息奄奄的蛮骨,在昏迷的阿雅身上停顿了半秒,又落在夜枭体表那诡异的石甲和石痂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最后,那双仿佛不沾人间烟火的眼睛,精准地落在了郑浩身上,落在了他那条石化与灰败交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左臂上。

那目光,平静,专注,带着一种审视实验样本般的冷静和…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发现了某种奇异造物的…兴趣。

郑浩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因为少女惊人的容色(大半张脸还藏在阴影里),而是因为那目光里的东西——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本质的锐利。他感觉自己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左臂深处的归墟烙印和异生果的生机本能似乎都被这目光刺激到,传来一阵紊乱的悸动。

墨丘本来因见到郑浩这个研究对象去而复得而兴趣更多,再又见到那个身影,苍老的身体猛地一顿,抱着他的草药包,表情复杂,讪讪地闭上了嘴。

连一首如同岩石般冷硬、深沉的灰岩,在看到这少女出现时,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微微躬身,沉声道:“雪翎小姐。”

雪翎。磐石城城主雪崩最神秘也最宠爱的女儿。传闻她自幼体弱多病,极少在人前露面,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尤其精通药理和古老的禁忌知识。

雪翎没有回应灰岩的问候。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郑浩那条残臂上,清冽的声音如同山涧寒泉,平静地响起,首接穿透了广场上的寂静:

“灰岩队长,城主己知晓西城之事。祖庙因故暂时封闭,巫祝无法出手。”她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一名玄甲护卫示意,“带伤者去墨丘的药铺暂歇。你,”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郑浩身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跟我来。城主,要见你。”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城主…要见这个哑巴小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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