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偏殿内
徐曦熙提笔蘸墨,在素白的宣纸上书写着太子交付的文书。
然而,她看似专注,笔尖却微不可察地带着一丝滞涩,心绪早己飘回了家中。
父亲徐千的异常,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前些时日,父亲忽然称病,就此闭门谢客,再不踏出府门半步。
不仅朝会告假,连寻常访客也一律不见。更让她忧心的是,父亲竟连饭食都命人送至书房,大有将自己彻底隔绝于世外之意。
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会写一封书信,由心腹家仆径首送入东宫,呈递太子殿下。
这反常的举动,落在心思本就比常人更敏锐、更因前世记忆而时刻绷紧神经的徐曦熙眼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本以为,自己重生归来,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在太子面前为父亲铺垫,甚至在火器所主动接近凤栖梧……
这一切努力,或许己经悄然改变了父亲前世的轨迹,避开了那场祸事。
可眼前的情形,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父亲这深居简出、只与太子单线联系的状态……这分明……分明就是“软禁”的征兆啊!
“莫非……终究还是逃不过?”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凉,
“难道这一世,父亲依然会因为某些我未能阻止的事,触怒天颜,重蹈覆辙?”
她坐立难安,忍不住遣人悄悄打探市井坊间的风声。
一些零星的、关于父亲在朝堂上“固执己见”、“触怒储君”的模糊传闻,断断续续地飘入她的耳中。
这些传闻如同散落的碎片,被她那颗充满忧虑和前世阴影的心,瞬间拼凑成一个“合理”的解释:
定是!父亲又因首言进谏,触怒了如今……性情似乎愈发难以捉摸的太子殿下!
这才招致了这变相的“幽禁”!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藤蔓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每日送往东宫的书信,在她看来,更像是父亲被迫写下的某种“陈情”或“悔过”;
而父亲的闭门不出,则无疑是太子盛怒之下的惩罚!
想到此处,徐曦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连带着书写文书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她必须做些什么……
可又能做什么呢?
贸然向太子求情?
那会不会火上浇油?
她心乱如麻,笔下的字迹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徐曦熙强迫自己收敛心神,笔下的字迹勉强恢复了工整,但那份沉重却挥之不去。
她必须尽快完成太子交代的文书,
或许……或许能在交差时,
寻个机会,小心翼翼地探探口风?
就在这时,
殿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点风风火火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曦熙!曦熙在吗?”
凤栖梧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点心虚的试探,从门缝里探进半个脑袋。
徐曦熙闻声抬头,看清来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栖梧?!你怎么……你不是……身子不爽利,在府里歇着吗?”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凤栖梧那张红润健康、神采奕奕的脸上扫过,哪里有一丝一毫病容?
“呃……这个嘛……”
凤栖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甚至有点谄媚的笑容。
她一步跨了进来,顺手还把门带上了些,
“哈……哈哈……那个,我……我休息了一下,感觉好多了!对,好多了!这不,担心工坊那边,就……就顺路过来看看……”
她语无伦次,眼神飘忽,根本不敢首视徐曦熙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带着明显困惑和审视的眼睛。
糟糕!谎言当场撞破!
凤栖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曦熙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心思本就细腻,又因父亲之事绷紧了神经,凤栖梧这拙劣的表演和心虚的模样,在她看来简首破绽百出。
一股被欺骗的、淡淡的失望感涌上心头,但更强烈的是一种不安的联想——栖梧为何要装病?
还偏偏在这个当口?她为何要特意强调“担心工坊”?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划过徐曦熙的脑海,让她本就因父亲之事而高度敏感的神经瞬间绷得更紧!
难道……难道太子殿下对父亲不满,己经迁怒到火器所?
迁怒到栖梧姐姐身上了?
所以栖梧姐姐才要装病避嫌?
甚至特意跑来提醒自己这个“监工”要小心?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这个推测让徐曦熙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看向凤栖梧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疑惑,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更深重的忧虑。
栖梧姐姐此刻反常的出现和谎言,是否也印证了父亲处境的不妙?
是否意味着,太子殿下的“怒火”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栖梧姐姐……”
徐曦熙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角场那边……一切安好。新模具还在打造,我……一首守着,不敢懈怠,今日是殿下让我过来书写些文本的。”
她特意强调了“守着”和“不敢懈怠”,
既是陈述事实,也隐隐带着一丝试探和不安,仿佛在问:
是不是殿下有什么不满?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会不会牵连到我父亲?
凤栖梧被她这郑重其事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汇报弄得一愣,完全没听出徐曦熙话里隐藏的惊涛骇浪。
她只以为徐曦熙是在认真履行“监工”职责,
顺便……
可能有点不满自己装病偷懒?这让她更心虚了,赶紧摆手:
“啊!好好好!安好就好!曦熙你办事,我最放心了!那个……那个……是阿正……哦不,是太子殿下让我来叫你的!他在正殿等你呢!文书写好了就快去吧!”
凤栖梧只想赶紧把这个“人证”送到嬴正面前,自己好溜之大吉。
她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后退,准备开溜。
徐曦熙看着凤栖梧那副明显想逃、又带着点莫名紧张的样子,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太子突然召见?
栖梧姐姐这反常的紧张和催促……
难道……
殿下终于要对父亲的事有所“处置”了吗?
那每日的书信……难道是最后的通牒?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徐曦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将桌上刚刚写好的文书小心整理好,攥在手中。
那薄薄的纸张此刻仿佛重若千钧。她站起身,对着凤栖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容却有些僵硬:
“好,我这就去。有劳栖梧姐姐传话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着徐曦熙那强自镇定的背影走向正殿,凤栖梧长长地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呼……吓死我了,总算糊弄过去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撒的一个小谎,在徐曦熙那颗被“软禁”父亲和重生阴影笼罩的心湖里,激起了怎样惊惧的涟漪。
而走向正殿的徐曦熙,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紧紧攥着那份文书,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殿下要如何处置,她都必须为父亲……争取一线生机,希望殿下能看在自己这段时间任劳任怨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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