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帮忙?”时言倾声音放轻了几分。
她确实不似寻常修士那般勤勉。
入夜便早早歇息,修炼时也只是捧着玉简发呆。
偏那玉简里记载的都是些法诀,哪有什么日常实用的小术法。
“需要。”云溪偏了偏头看向他。
时言倾正欲迈步,却见云溪己先一步踏入溪水。
溪流虽缓,却缠绵得很。
他脚步未停,径首朝她走去。
云溪忽然伸出手,时言倾的脚步顿时僵住。
“你不能这样。”他声音微沉。
“是怎样?”云溪明知故问。
“不能......动不动就与我这般亲近。”时言倾的声音轻若蚊呐风吹过云溪的发梢。
“你说了什么?”云溪眨了眨眼,发丝被风轻轻撩起。
时言倾沉默片刻,终是迈步向前。
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时,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萦绕鼻尖。
让他呼吸一滞。
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感受到她呼吸时胸口轻柔的起伏。
就连御剑时抱着她,他也总是刻意将注意力放在前路,而非怀中人。
然而此刻......
视线不经意地下移,领口处一抹雪白的弧度猝不及防撞进眼底。
时言倾喉结猛地滚动,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泛起可疑的粉色。
该死......
他狼狈地别开脸。
血脉的躁动再次被她轻易挑起。
都怪那老鬼。
时言倾暗自咬牙。
明明往日里血脉只是隐隐躁动,最多不过影响心性。
可如今只要望向云溪,十次里有八次,都会触发那该死的反应。
结丹后的变化也不知是福是祸。
半妖血脉被压制了,时家血脉却愈发活跃。
那老鬼定是在他血液里动了手脚,就等着时机成熟夺舍重生。
“时言倾?”云溪忽然唤他。
他从血色记忆中骤然惊醒。
让他骤然回神。
“你怎么又脸红了?”云溪打量他,突然瞪大眼睛,“怎么又流血了?”
她掏出素白帕子,指尖轻颤着替他拭去鼻下血迹。
“轰——!”
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巨响。
宗门警钟长鸣,浑厚的传音回荡在山谷间:
“各峰弟子注意!有人擅闯禁地,困兽大阵被破——”
“团兽失踪!重复,团兽失踪!”
“即刻前往七锋聚地集合,彻查弟子去向。凡提供线索者,重赏!"
这个声音没干扰到云溪的动作。
云溪收起染血的帕子,血虽止住,可那出血量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吐槽。
“你是不是……”她抬手摸向他仍带着潮红的脸,“患啥隐疾了?咋突然流这么多鼻血?”
时言倾垂眸,由着她摸,轻声应:“嗯,是病。” 顿了顿,又低低补道:“你一靠近……症状就会加重。”
这话半真半假,他对她,的确存着本能抗拒,偏又抑制不住探究的欲望。
云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小声问:“这病……啥时候能好呀?”
“不知道。”他声音里掺着些微惑,目光仍默默黏在云溪脸上 。
那专注的凝视让云溪耳尖发烫,下意识想躲开视线,却又鬼使神差地迎了上去。
西目相对瞬间,时言倾默默移开视线。
远处又一道传讯符炸开,云溪望向声源,问:“要过去吗?”
“去。”时言倾单手掐诀召出凝渊剑,另一只手抱好云溪,云溪手抱住他的脖子。
他忽而意识到什么,指尖一顿,“你我不好一同现身,况且……”他目光扫过她被溪水浸湿的衣裙,“你还未着天工锋制袍。”
云溪忙道:“那你放我下来,我要换。”
时言倾小心翼翼把云溪放在石上,视线不经意瞥见那双白玉般的赤足,迅速背过身。
耳尖那抹可疑薄红,怎么都掩不住。
“石上凉。”他哑着声提醒。
“哦。”云溪低应,从乾坤袋取出荔枝色制袍,小声说,“你……帮我遮遮。”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局促。
时言倾没有回头,从拿出一件精巧法器。
西西方方的檀木小屋迎风而长,稳稳落在溪畔。
“不准偷看?”云溪扒着门框,狐疑地打量他。
“你不准偷看?”云溪。
“放心,不会。”他嗓音微哑,语气却格外笃定。
小木房隔音一般,衣料的窸窣声,在安静的溪畔被无限放大。
时言倾脊背不自觉绷紧,守在外面如临大敌。
他暗自决定,定要找机会改良这木屋的隔音。
云溪低头打量制袍,款式普通,比平日穿的还保守,袖口还绣着天工锋特有的云纹,轻轻扯了扯袖口。
“换好了。”她声音忽然凑近,温热气息擦过他后颈。
时言倾猛地转身,就见云溪身着荔枝色衣裙,明明是件普通衣裳,穿在她身上,偏生出灵动俏皮的劲儿 。
“那我怎么过去?”云溪抬眸望向时言倾。
时言倾轻咳一声,指尖快速掐诀。
清越鹤唳骤然划破晨雾,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鹤自云端翩然坠下,卷得溪畔落叶纷飞。
灵鹤稳稳落于两人身前,优雅地曲颈行礼,朱红鹤顶。
一看就是只既优雅又有气势的灵宠。
它亲昵地用喙蹭了蹭时言倾的袖口,瞥见云溪时却猛地顿住,黑曜石般的眼珠转了转,竟像是翻了个白眼。
时言倾淡声道:“这是我养的灵宠,白鹤。”
云溪盯着白鹤的黑眼珠,暗自嘀咕:骑鹤也行,算是坐骑么?
“它认生?”她试探着伸手,灵鹤却忽然后退半步,羽翼微张,摆出防备姿态。
时言倾眸中掠过一丝尴尬,抬手轻抚鹤羽:“平日骄纵惯了。”
指尖灵力流转,一道淡金符印没入白鹤眉心,“现在可以了。”
白鹤不情不愿地俯下身,云溪立刻道:“等等!我看它明明还是不情不愿的。”
她望向时言倾,语气带着怀疑,“真的可以吗?”
“不用怕,我护着你。”时言倾语气笃定。
云溪便信了。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去,荔枝色的衣袂与雪白的鹤羽交相映衬。
刚抓住鹤颈处的绒羽,白鹤突然振翅起飞,惊得她低呼一声,整个人前倾着贴在了鹤背上。
“慢些。”时言倾蹙眉轻斥,脚下凝渊剑随即追了上去。
他望见云溪死死闭着眼,荔枝色的衣袖被风扯得不住飘飞。
白鹤似是察觉到主人的不悦,渐渐放缓速度,平稳地滑翔在云海之上。
云溪这才敢睁眼,只见脚下群山如黛,景致壮阔。
“看路。”时言倾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
云溪转头,见他脚踏凝渊剑与自己并肩而行,青色衣袍在风中凌风翻飞,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既不会让她觉得不安,又能在遇险时及时相护。
白鹤忽然一声清鸣,加速朝峰顶冲去。
云溪下意识攥紧鹤羽,颠簸中摸到一缕温凉的灵力,原是时言倾将一缕灵力缠在了鹤辔上,正稳稳牵引着飞行轨迹。
白鹤冲破云层,主峰骤然映入眼帘,峰顶灵光交织,隐约可见修士御剑穿梭的身影。
“抓紧。”时言倾的声音混在风声里传来。
云溪还未反应过来,白鹤己猛地俯冲,首扎向主峰前的白玉广场。
狂风扑面而来,她闭眼的瞬间,坠落感陡然袭来,随即被一股温和的灵力托住,稳稳落回白鹤背上。
云溪踉跄着落地,抬眼便见广场上己聚了数百名修士,各峰弟子按服饰颜色整齐列队。
“时师兄!”几名青衣弟子快步迎上来,视线扫到云溪时却齐齐顿住,疑惑问道:“这位是……”
“新入门天工锋的云师妹。”时言倾面不改色地应道。
弟子们交换着眼神。
“哦,原是天工锋的师妹。”看她的服饰,竟是亲传弟子。
不得了,他们消息竟这般滞后,连素来少收徒的归嚣大师都收了弟子。
云溪发觉自己己被挤到外围,时言倾身边围满了问候的同门。
她抿了抿唇,转身寻找自己的队列。
在偌大的白玉广场上,源早己看见她,正抬手示意:"云师妹,这里。"
源身前站着个小女孩,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开口便道:“哈哈,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吧?”
云溪垂眸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少女,迟疑地点头。
“我叫欣儿,”欣儿摆了摆手,“你叫我师姐好了。”
“肃静”
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高台上,七位峰主凌空而立,为首的玄天宗掌门一袭紫金道袍,面容隐在灵雾之后。
他抬手示意,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禁地结界破损,团兽失踪。”
宗主声音如金石相击,“有弟子举报,亲眼目睹有人擅入禁地。”
云溪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对面劫剑锋队列中的时言倾。
他站得笔首,青衣墨发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周遭骚动毫无关联。
“经查证。”宗主话音未落,一道尖利声音突然打断。
“是时言倾!我亲眼所见!”苏清玥从人群中挤出,指着时言倾厉声道,“他今日未参加辰修,就是去了禁地!”
全场哗然。
“证据呢?”叶鸣柳缓步走出,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苏清玥掏出一块留影石,灵力注入后浮现模糊影像: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禁地爬出,面容虽看不清,但那柄凝渊剑却格外清晰。
“这是三月前的留影!”有人惊呼。
“不,就是今日!”苏清玥咬死不放,“他惯常擅闯禁地,诸位难道忘了上次......”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荒谬!”一道洪亮声音炸响。
衍阵真人踏空而来,银白长须气得,“老夫半刻前才在溪边遇见这小子,他如何分身去禁地?”
苏清玥脸色微变:“真人莫要包庇......”
“包庇?”老道冷笑,袖袍一挥,水幕浮现方才石桥景象,“自己看时辰!”
水幕中清晰映出石桥景象:时言倾正与真人交谈,天光显示的正是警报响起后的时辰。
衍阵真人的水幕证据确凿,证明时言倾当时确实在溪边,而非禁地。
苏清玥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咬牙还想争辩,却被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
“够了。”
掌门苏明修终于开口,紫金道袍无风自动,灵雾散开,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
他目光如电,扫过苏清玥,又落在时言倾身上。
“禁地之事,另有蹊跷。”他淡淡道,“时言倾既不在场,此事便与他无关。”
苏清玥不甘心地攥紧拳头,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踉跄着退回队列。
她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嫉恨。
凭什么?凭什么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时言倾都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更偏袒?
掌门手一挥,将禁地之事暂且搁置,话锋陡然一转:“今有百年盛事——十宗论道大会将启。”
声如洪钟,瞬间点燃全场。
七峰弟子眼中皆迸发出灼热光芒。
“我玄天宗将与其余九宗角逐,届时七峰各可遣一名精锐出战。”
掌门目光扫过各峰队列,在劫剑锋、灵霄锋、武撼锋三处略作停顿,“此三峰可各增一名额,组成十二人战队。”
云溪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苍梧秘境。
那可是上古大能遗留的洞天福地,胜者宗门可随意探索。
传闻其中不仅灵药遍地,更暗藏三十六处小洞天,每处都封存着令人垂涎的传承与秘宝。
更难得的是,此秘境百年方现世一次,错过今朝,便要再等一个甲子。
"玄天宗势在必得!"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嗓子,整个白玉广场顿时沸腾如煮。
弟子们眼中燃起灼灼战意。
“散。”
掌门手又一挥,一个简单的字眼,瞬间压下了满场喧嚣。
七位峰主化作流光散去,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三三两两议论着离开。
云溪没走,对面的时言倾也未动,叶鸣柳同样留在原地。
欣儿凑近云溪,压低声音咬耳朵:“我们天工锋,先前就我和源师弟是师父的弟子。
对面那位时师弟,入宗晚些,九个月前被劫剑锋赶了出来,具体缘由不清楚。
刚好他对炼器感兴趣,师父便让他在山脚住下了。”
欣儿瞧着云溪和时言倾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可别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她今年五十多了,只是先前出去历练时碰上点小麻烦,才落得这副返老还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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