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的目光落在图纸上的一瞬间，他的心头便猛地一跳，呼吸都险些停滞。
这图纸上的东西，他认得！
或者说，这繁复、精妙、充满了某种奇异美感的设计风格，和他父亲书房里那些被烧毁的图纸残片，如出一辙！那是一种将冰冷的机械与生命的韵律完美结合的独特技艺，他绝不会认错！
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的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必要的茫然和思索。他知道，柳含烟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绝不能流露出任何早己知情的迹象。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拉近一些，装作一个初次见到此等奇物的学者，眼中流露出惊叹、好奇和困惑。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仿佛恍然大悟，将一个苦苦思索却又不得其解的模样，表演得淋漓尽致。
“结构精妙，巧夺天工……”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这……这简首匪夷所思。每一个部件的连接，每一个齿轮的咬合，都遵循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力学原理。恕在下眼拙，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机巧之物。”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才继续说道：“若非要说，倒有几分像是古籍中记载的，鲁班大师制作的‘木鸢’，据说能乘风飞三日而不落。但图上此物之精密程度，又远胜传说百倍。这……这不像是人力所能造出的东西。”
他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既显示出自己确实在“机关术”方面有所涉猎（符合《异物志》的说法），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没有暴露任何与父亲的关联。
柳含烟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或者说，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缓缓收回图纸，折叠好，重新放入怀中，淡淡道：“看来，你的那本《异物志》，也并非无所不包。”
她站起身，踱步到审讯室那扇不存在的窗户前，背对着秦风，望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能看穿它，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就在昨夜子时，郑侍郎的案子发生后不到两个时辰，又出了一件案子。”
秦风心中一动，他知道，真正的正题来了。他屏息凝神，静待下文。
“当朝御史大夫，周文正，死在了他的书房里。”柳含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能让空气都结冰的寒意，“死状，与户部侍郎郑元，一模一样。同样的惊恐表情，同样的死不瞑目，同样……没有任何外伤。”
秦风的瞳孔猛地收缩。
又一个！
户部侍郎郑元，掌管国家钱袋子。御史大夫周文正，掌管监察百官，是朝中最有名的“铁面御史”，弹劾过无数权贵。这两个人，都是当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却在短短一天之内，以同样诡异、同样无法解释的方式接连死去。
这绝不是巧合，这是一场针对朝廷中枢的、蓄谋己久的连环刺杀！
“我的人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我亲自带队勘察了三个时辰，将书房里的每一块地砖，每一本书都翻遍了。”柳含烟转过身，重新看向秦风，那双美丽的凤眼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挫败感，“结果，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器物，甚至连一枚多余的灰尘都没有。”
她顿了顿，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秦风的内心，一字一句地问道：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秦仵作，如果你昨夜的判断是对的，凶器是一枚能杀人于无形的机关齿轮。那么，你告诉我，在这位御史大夫的案发现场，我们玄镜司上百名精锐，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考验。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来自玄镜司千户的“请柬”。
答对了，他将彻底进入玄镜司的视野，获得接触案件核心的资格，甚至可能成为这盘棋局中，举足轻重的一颗棋子。
答错了，他之前的一切推断都将被视为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巧合，他也会立刻失去所有利用价值，被一脚踢开，重新回到那个阴冷的停尸房，永远别想再触碰到真相分毫。
秦风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飞速闪过昨夜在郑府“看”到的那个画面——那道从房梁阴影中，悄然落下的寒光。
他抬起头，迎上柳含烟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语气笃定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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