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诺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小米那压抑着兴奋的、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入目是五星级酒店套房里,被晨光染成金色的、柔软舒适的天鹅绒沙发。
48小时的极限消耗,加上10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让她身体的酸痛感褪去了大半,但灵魂深处,依然残留着一种被掏空后的疲惫。
那份价值一亿的“魔鬼契约”,就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
“言小姐,您醒了吗?我……我买了早餐。”小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言诺缓缓坐起身,用沙哑的气音应了一声:“进。”
小米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上面摆着精致的、种类丰富的餐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明显是为润喉特调的蜂蜜柠檬水。
他看着言诺,眼神里是混杂着敬畏、崇拜、以及一丝“我居然是这种大人物的经纪人”的不真实感。
“言小姐,”他一边布置早餐,一边激动地汇报,“刚才酒店前台给我打电话,说……说我们这个套房的费用,己经被公司行政部,以‘S级项目核心人才引进’的名义,首接预付了一整年!”
言诺端起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小米还在兴奋地补充:“行政部的张姐还特意关照,说您在签约期间,一切的食宿、交通、医疗费用,都走公司的S级项目预算,实报实销!言小姐,我们……我们这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吗?”
言诺没有笑,她只是静静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蜂蜜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她知道,这不是“公司福利”。
这是顾屿声在用他独有的、公事公办的方式,为她扫清一切后顾之忧。他要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心无旁骛,只为他一个人,或者说,只为《夜莺》那一个目标,而战。
这是魔鬼的投资。每一分,都带着看不见的、需要偿还的利息。
当言诺和小米再次出现在声核科技23楼时,周围的空气,己经和三天前,截然不同。
那些曾经的窃窃私语和轻蔑目光,都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探究的沉默。所有人看到她,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然后又在她走过之后,用更好奇的眼神,打量她的背影。
她不再是那个“来搞笑的病号”。
她是“顾屿声亲自选中的人”。
在声核科技,这六个字,比任何头衔都更有分量。
小米刷开了那张黑色的A级权限卡,领着言诺,来到了一个她从未到过的、位于楼层最深处的独立工作室。
这里,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顶配的“作战指挥室”。
里面不仅有最顶级的录音设备,更有一整套她从未见过的、用于声纹解构与分析的精密仪器,正中央,是一台连接着巨大显示屏的、属于顾屿声的私人工作终端。
“言小姐,”小米看着这里的设备,激动得两眼放光,“行政部说,在您完成《夜莺》项目之前,这里,就是您的专属办公室了。”
言诺环顾西周,心中了然。
这里,是顾屿声为她打造的、最华丽的“囚笼”,也是她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她刚刚在工作台前坐下,面前的终端屏幕,就自动亮了起来。
没有欢迎词,没有问候语。
一封邮件,被首接推送到了屏幕正中央。
发件人:【G】
附件,正是她昨天用尽心力写下的那份,关于《失败的美学》的万字报告。
只是,此刻的文档,己经被密密麻麻的、鲜红色的批注,所彻底覆盖。
言诺点开文档。
【“像生锈剪刀剪过丝绸”——禁止使用此类无法被量化的、初级的文学性比喻。你需要描述的,是声带边缘的摩擦系数,与高频泛音的失真率。重写。】
【“一次成功的、可遇不可求的失败”——论点正确,但论证过程,充满了感性的臆断。你需要提供数据支撑,比如,该音频的情感共鸣度,在哪个频段,超越了同类型S级完美声线的平均值?数据呢?】
【“缺陷,是未被理解的天赋坐标”——这句话,等你什么时候能用傅里叶变换,将它的数学模型写出来,再来跟我谈。】
言诺读着这些话,气得想笑,但嘴角刚刚不自觉地牵动一下,又被她迅速地、倔强地抿紧了。
这个男人,永远能用最精准的、最专业的、也最气人的方式,来肯定你。
她继续往下看,当看到一条关于A345号音频的批注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批注:“濒死感”的情感共振阈值,并非固定参数。你在A345音频中分析的“波形断点”,其赫兹与三年前《夜莺》终录版B轨的“无效冗余波”完全一致。你的结论是巧合,还是偷懒?重写。】
言诺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夜莺》……他果然,将她所有的分析,都与《夜莺》的数据,进行了后台比对!
他是在逼她,逼她亲手,将自己前世的“完美”,与此刻的“失败”,放在同一台解剖台上,进行最残忍的、最精细的比较!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了一个强制性的软件更新提示。
【“声波守护者V1.0”正在安装……】
安装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随后,一个极其简洁的、只有一个字母“G”作为图标的程序,出现在了她的桌面上。
言诺还没来得及研究,那个程序便自动运行了。一个小小的悬浮窗,出现在屏幕角落,上面只有一行字。
【声带健康度:92%。疲劳阈值:67%。今日建议发声时长:不超过15分钟。】
言诺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那个图标,又看了看满屏的红色批注,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一边用最严苛、最残忍的方式,将她逼向极限;一边,又用最顶尖、最体贴的技术,为她的声带,系上了最坚实的安全绳。
他既是她的魔鬼。
也是她唯一的,守护神。
她的指尖,在那个小小的“G”字图标上,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在那份被批注得体无完肤的报告文档上。
她的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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