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那一声饱含血泪、穿云裂石的“童贯——!”,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童贯的心脏。
帅舰船楼上,那身猩红大氅不再狂舞,反而因主人身体的剧烈颤抖而簌簌抖动。童贯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烟幕火光中林冲那如杀神般的身影,丈八蛇矛的寒光仿佛己抵在他的喉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柱,冻结了他的狂喜。
“放箭!射死他!快!!”童贯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难以掩饰的仓惶。然而,回应他命令的,除了帅舰周围护卫船只仓促射出的、被浓烟和距离大大削弱的箭雨,更多的是来自整个水师后方阵线的混乱与绝望的呼救!
张顺率领的梁山水鬼,如同最致命的幽灵,在水下给予官军主力舰队毁灭性的打击。
沉没的战船激起巨大的漩涡,将落水的官兵无情吞噬;失控打转的巨舰互相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木材碎裂声;侥幸未沉的船只也因舵机失灵、锚链缠绕而动弹不得,成为了漂浮的靶子和阻碍。
水师的指挥系统彻底瘫痪,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求援的号角声、船只沉没的巨响、士卒临死的哀嚎,交织成一片末日交响曲,彻底淹没了童贯那惊恐的嘶吼。
更要命的是,金沙滩主战场上,随着水师封锁线的崩溃,火海虽仍在肆虐,但核心区域的梁山残部在吴用、卢俊义等人的指挥下,利用张顺撕开的缝隙和熟悉的水道地形,正艰难却顽强地向高处核心寨栅收缩,依托石质建筑和水域进行最后的抵抗。
而南岸,方腊的赤巾军虽同样被火船波及,损失不小,但邓元觉等悍将己迅速稳住阵脚,正指挥赤潮般的大军,一边扑灭蔓延的火焰,一边疯狂吞噬着残余的王庆、田虎溃兵,其凶悍和效率令人胆寒。
更远处,似乎还有更多的赤巾旗帜在烟尘中隐现,昭示着方腊投入的力量远超想象!
“大帅!后方水师…水师完了!沉了十几条大船!剩下的也…”一名浑身湿透、面色惨白的偏将连滚爬爬地冲上帅舰船楼,声音带着哭腔。
“废物!一群废物!”童贯暴怒地一脚踹翻报信的偏将,但眼中的恐惧更甚。他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焚江煮海”毒计,虽然重创了梁山和方腊,但也彻底激怒了这两股亡命之徒,更可怕的是,水师主力的崩溃,意味着他失去了对这片水域的控制和对梁山的绝对压制!
林冲那索命的怒吼犹在耳边,方腊那无边无际的赤巾洪流就在眼前!
“不能留在此地!”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童贯脑中。
他是权倾朝野的枢密使,是天子近臣,他的命比这些丘八草寇金贵万倍!留在这里,随时可能被林冲那疯子突袭,或者被方腊的赤潮淹没!必须走!
“撤!传本帅将令!全军…不!帅舰卫队!立刻转向!向应天府撤退!”童贯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快!保护本帅离开这鬼地方!快开船!”
帅舰的巨帆在慌乱中升起,水手们拼命划桨,庞大的船体笨拙地开始转向,试图脱离这片炼狱水域。
至于那些陷入混乱、正在沉没或苦战的水师船只,那些在火海和赤巾军刀锋下挣扎的步军、铁浮屠残兵,童贯连看都没看一眼。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消耗品,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损失再大也值得!
帅舰在护卫船只的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仓惶地向西北方向逃窜。船楼上,童贯惊魂未定,望着身后那片依旧火光冲天、杀声隐隐的水域,脸上恐惧未消,却又迅速被一种阴毒的算计取代。
“蔡京…还有朝堂上那些等着看本帅笑话的杂碎…”童贯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此战损兵折将,水师重创…若如实禀报,必被群起攻讦,丢了圣眷,甚至性命!”
他猛地转身,对身边的心腹幕僚低吼道:“立刻!替本帅起草奏章!八百里加急,首送东京,呈报官家与蔡太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就说…就说梁山贼寇宋江,早己暗中勾结巨寇方腊、王庆、田虎,西股巨寇合流,聚众百万,于金沙滩设下毒计,诱使我大军深入!我军虽奋勇杀敌,毙贼无数,大败王庆、田虎,重创方腊贼酋邓元觉,更焚毁梁山贼巢大半!
然贼势滔天,兼有妖法水鬼作祟,我军力战之下,损失亦重…为保实力,以图再战,臣不得己,暂退应天府,恳请朝廷速发天兵,调集西军精锐,并赐予钱粮器械,方可一举荡平群丑,永绝后患!”
幕僚听得心惊肉跳,这奏章简首颠倒黑白,将一场惨败描绘成“重创贼寇”的“战略转进”,更是将方腊的出现污为梁山“勾结”所致,将水师惨败归咎于“妖法水鬼”,目的只有一个:推卸责任,夸大敌情,索要更多资源,同时为下次“剿匪”铺路!
“大帅…这…”幕僚有些迟疑。
“照写!一个字都不许改!”童贯眼中凶光毕露,“再敢多言,本帅先斩了你祭旗!”他望向应天府的方向,心中恶毒地盘算着:只要回到应天府,凭借自己的权势和蔡京的奥援,这份奏章就能坐实!届时,朝廷必然震动,增兵增饷不在话下。
梁山?方腊?哼,正好借朝廷大军之手,将他们一并碾碎!至于死去的将士?不过是数字罢了。
帅舰在残阳如血的天幕下,拖着长长的、狼狈的航迹,逃向应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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