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的眼神冰冷依旧,但眼底深处却翻涌起汹涌的暗流。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药碗和瓷勺,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烟火气。他没有看向柳轻烟,只是微微侧首,对着暗室角落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阴影无声地蠕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是赵七。
窗外,“鹞叩”声依旧在持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和冰冷的杀意。
“别怕。”沈钺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柳轻烟因恐惧而失神的耳中,“死人是不会怕的。”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油灯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将柳轻烟完全笼罩。他走到床边,俯身,冰冷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拂过柳轻烟因惊骇而睁大的眼睛。
“闭眼。”
“装死。”
“像之前一样。”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命令。那指尖拂过眼睑的触感,冰冷而稳定,奇异地压下了柳轻烟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她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顺从地、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瞬间绷紧,模仿着龟息散药效下那种毫无生机的僵硬。巨大的恐惧依旧攫住心脏,但沈钺那冰冷的命令和此刻如山般笼罩着她的身影,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沈钺首起身,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刺向那扇气窗。他无声地走到窗边,背对着床榻,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祇石像。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窗外的“鹞叩”声,在持续了令人窒息的数十息后,终于停了下来。
死寂重新降临。
但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
暗室唯一的气窗外阴影无声地蠕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盏茶,也许更久。
终于,那片嫩绿的柳叶,再次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悄无声息地、精准地穿过狭窄的窗棂缝隙,飘然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与之前那片落在囚室地上的柳叶,一模一样。
柳轻烟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云袖…她在外面!她在确认!她看到了什么?她会向组织汇报吗?
沈钺依旧背对着窗,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落在暗室角落的阴影里。
阴影中,赵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对着沈钺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凝重,带着一丝困惑——窗外的人,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汽,在柳叶投入的瞬间,便彻底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暗室再次陷入一片凝重的死寂。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
金陵城西,一处早己废弃多年的破败城隍庙。残垣断壁在凄冷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怪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腐朽的木头和香烛灰烬的混合气味,死寂得如同坟场。
大殿深处,残破的神龛之后。一点极其微弱、幽冷如磷火的惨绿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云袖的身影如同融化在神像背后的阴影里,覆着薄纱的脸隐在黑暗中,只有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她伸出那根异常苍白、仿佛玉石雕琢而成的手指,指尖正捻着一枚边缘极其锋利的黑色铁牌。
牌面空白。
翻转背面——
一个阴刻的编号,在幽绿光芒下泛着令人心悸的死气:
“玄十三”。
这是她的身份,她的烙印,也是此刻悬在她头顶的催命符。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心,静静躺着两片嫩绿的柳叶。叶片在幽绿光线下,依旧透着初生的脆弱生机。
云袖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扫过这两片柳叶。一片来自诏狱囚室的地面,一片来自北镇抚司后衙暗室的地面。柳轻烟还活着。她亲眼确认了。
活着。
违背了组织的铁律。
也违背了刚刚收到的、不容置疑的“血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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