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
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狭小的偏舱。只有窗外灌入的呜咽风声,刮擦着窗棂,如同鬼魂的哭嚎。
沈钺的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依旧死死扣在柳轻烟纤细的手腕上。那深紫色的淤痕在绝对的黑暗里,仿佛也灼烧起来,带着皮开肉绽的剧痛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下那截手腕的脉搏,在黑暗降临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鱼,猛地炸开,狂飙到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顶点!那绝非一个“柔弱名妓”受惊该有的心跳,那是被利刃抵住咽喉、秘密即将被撕开的濒死惊悸!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锋利的刀。
柳轻烟的身体在沈钺的钳制下剧烈地颤抖,压抑的抽泣声破碎地响起,带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委屈:“呜…大人…您…您放开奴家…好疼…真的好疼…灯…灯怎么灭了…” 她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哭腔,身体如同风中落叶,徒劳地试图挣脱那铁铸般的手。
沈钺没有动。他的身体在黑暗中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弦,所有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鼻端萦绕着册簿摔落扬起的陈腐尘土气,还有柳轻烟身上惊惧之下散发的、混合着泪水和脂粉的微腥气息。但更清晰的,是地上那摊开的册页上,那行“弘治三年”墨迹边缘,尚未完全干透的、粘稠的触感!如同刚刚舔舐过伤口的毒蛇,冰冷滑腻!
伪造!就在他来之前,甚至就在他踏入这艘画舫之后!有人,在这册簿上动了手脚!是为了掩盖柳轻烟的真实身份?还是为了……引他入彀?
“来人!” 沈钺的声音陡然炸响,如同惊雷撕裂死寂的黑暗,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脚步声立刻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刀鞘碰撞的铿锵声。两名守在门外的锦衣卫力士应声推门而入,手中提着的风灯瞬间驱散了偏舱的黑暗,昏黄的光线重新照亮了满地狼藉。
柳轻烟被骤然亮起的光线刺得眯起眼,泪水涟涟,脸色惨白如金纸。她依旧被沈钺死死扣着手腕,身体半软地倚着旁边的柜子,受伤的手腕在灯光下得更加骇人,深紫色的淤痕边缘甚至泛着青黑色。
“大人!” 两名力士看到柳轻烟的惨状和沈钺冰冷如铁的脸色,心头一凛,立刻垂首听命。
沈钺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扫过地上那本摊开的厚册,精准地落在“柳轻烟”那一行墨迹未干的字迹上。他抬手指向册子,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此册,即刻封存!连同停云舫所有乐籍、船契、往来账目文书,全部带走!任何人不得触碰!违者,格杀勿论!” 他的命令冷酷无情,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是!” 力士齐声应诺,动作迅捷如风,一人立刻上前小心地将地上那本摊开的册子连同摔落的其他几本一起拾起,用一块备用的油布仔细包裹;另一人则快步走出偏舱,显然是去传达封锁搜查的命令。
“大人!您…您这是做什么?!” 柳轻烟仿佛才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哭喊,“那是奴家的籍册!您不能带走!您…您要毁了奴家的生计吗?奴家…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看向沈钺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和不解,将一个无辜被卷入、即将失去一切的弱女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钺猛地转过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风灯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首首刺入柳轻烟泪眼朦胧的眼底!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洞穿一切伪装的残酷锐利:
“生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嘲弄的穿透力,“柳姑娘,你的‘生计’,恐怕不止停云舫这一处吧?”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在她惨白的脸上缓缓扫过,“弘治三年的墨迹,湿得能沾手。本官很好奇,是哪位‘高人’,能在十年之后,还让这墨宝…焕然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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