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墨烬寒（三）

冰冷的绝望如同附骨之疽，瞬间攫住了柳轻烟的心脏。她死死盯着那扇雕花衣橱紧闭的门缝，幽绿的冷芒一闪而逝，留下的是比沈钺的威压更令人窒息的恐怖！那是组织的警告？还是……云袖的决断？

脚步声！沉重、急促，带着铁靴踏地的铿锵，由远及近，再次朝着偏舱方向涌来！是沈钺的人回来了！封船，查抄！

柳轻烟猛地一个激灵，巨大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那本摊开的厚册掉落的位置，不顾手腕剧痛，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几本册子胡乱叠在一起，又用袖子飞快地、近乎疯狂地擦拭着冰冷地面上沾染的些许尘土印迹——那是册子摔落时留下的痕迹。她不能让沈钺的人看出任何端倪，尤其是这偏舱里刚刚可能存在的第三个人！

就在她刚把最后一本册子勉强堆叠整齐，背靠着冰冷的榆木柜子，做出因恐惧而蜷缩的姿态时，舱门被猛地推开！

两名锦衣卫力士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番子冲了进来，手中风灯将狭小的舱室照得通明。为首力士目光如电，扫过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手腕淤痕刺目的柳轻烟，又扫过地上那堆叠的册簿，最终落在柳轻烟身上，声音冰冷：“大人有令！停云舫即刻封禁！所有人员原地待查！柳氏，禁足此舱！带走！”

两个番子上前，动作粗鲁地将柳轻烟从地上架起。她毫无反抗之力，或者说，她所有的力气都己用来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惊惶和柔弱。她被半拖半拽地带离了偏舱，离开前最后一眼瞥向那扇巨大的衣橱——门缝依旧紧闭，黑暗深邃，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动。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源自地底般的阴冷气息，固执地萦绕在鼻端。

她被粗暴地丢回自己的香闺。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沉重的门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画舫外传来嘈杂的呼喝声、脚步声，还有船只被强行靠拢、锁链绞动的金属摩擦声——停云舫，这秦淮河上最华丽的囚笼，彻底成了真正的牢狱。

柳轻烟在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手腕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提醒着她沈钺的残酷试探。但更让她心惊胆寒的，是衣橱门缝里那点幽绿的冷芒！云袖…或者说，组织…到底在做什么？那未干的墨迹…是云袖留下的？故意暴露破绽？为什么？！

她挣扎着爬到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惨白如鬼，鬓发散乱，眼中残留着巨大的惊骇和深深的迷茫。她下意识地看向镜中自己额心的位置——光滑依旧。昨夜那威严神圣的朝阳金纹，此刻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

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雕花衣橱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那道纤细、苍白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云袖依旧覆着那层薄纱，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眸。她的目光落在柳轻烟狼狈的身影和手腕那道深紫泛青的恐怖淤痕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件破损的器物。

“他发现了。”柳轻烟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那墨迹…他发现了！他封了船！云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墨迹…”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云袖，“是你…是你做的？！”

云袖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没有回答柳轻烟的问题，只是伸出那根异常冰冷的手指，悬停在柳轻烟的手腕上方寸许。一股比沈钺指力更甚的、非人的寒意瞬间侵入柳轻烟的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