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爬到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惨白如鬼,鬓发散乱,眼中残留着巨大的惊骇和深深的迷茫。她下意识地看向镜中自己额心的位置——光滑依旧。昨夜那威严神圣的朝阳金纹,此刻如同一个冰冷的嘲讽。
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雕花衣橱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那道纤细、苍白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云袖依旧覆着那层薄纱,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眸。她的目光落在柳轻烟狼狈的身影和手腕那道深紫泛青的恐怖淤痕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件破损的器物。
“他发现了。”柳轻烟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那墨迹…他发现了!他封了船!云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墨迹…”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云袖,“是你…是你做的?!”
云袖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没有回答柳轻烟的问题,只是伸出那根异常冰冷的手指,悬停在柳轻烟的手腕上方寸许。一股比沈钺指力更甚的、非人的寒意瞬间侵入柳轻烟的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疼么?”云袖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冷依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柳轻烟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倔强地咬着牙:“这点疼…算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那个破绽?你明明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她几乎是在低吼,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不解。
云袖的手指缓缓下移,冰冷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柳轻烟手腕淤痕的边缘。那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所过之处,灼热的剧痛竟诡异地被压制下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骨髓的麻木。
“破绽?”云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意味,“你觉得…那是破绽?”
柳轻烟愣住了。
云袖收回手指,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透过薄纱,落在柳轻烟惊疑不定的脸上:“沈钺是什么人?北镇抚司的活阎王!他手里碾碎过多少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个完美无缺、毫无瑕疵的身份,在他眼中,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她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锦衣卫火把映照得如同白昼、人影幢幢的秦淮河面。“他怀疑你,从昨夜琴弦崩断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今日前来,与其说是查案,不如说…是来撕开你的伪装。”云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需要证据,一个能让他彻底锁定目标的证据。一个…能让他放下最后一丝疑虑,将全部火力倾泻过来的证据。”
柳轻烟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你…你是说…那未干的墨迹…是…是故意留给他看的‘证据’?!”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袖的背影。
“不错。”云袖的声音毫无波澜,“一个完美的身份,只会让他更加警惕,像一只盘踞在蛛网边缘的毒蜘蛛,耐心等待更大的破绽。而一个看似拙劣、却被他‘亲手’撕开的破绽…”她微微侧首,薄纱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棂,望向北镇抚司的方向,“会让他笃定,他己经抓住了狐狸的尾巴。他会兴奋,会放松,会将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力量,都死死钉在这个‘破绽’上,穷追猛打,试图顺藤摸瓜,挖出他自以为存在的‘源头’。”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柳轻烟惨白的脸上,那双寒潭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柳轻烟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当他所有的力量都聚焦于一点,当他以为胜券在握,认为你和你背后那个‘伪造身份’的组织即将被他连根拔起时…”云袖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的嘶嘶声,“就是他最脆弱,也是我们真正目标…暴露破绽的时刻。”
柳轻烟如坠冰窟,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终于明白了!那未干的墨迹,根本不是什么失误!那是一个致命的诱饵!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用她的身份,用她的安危,甚至用她可能遭受的酷刑折磨作为代价,只为了将沈钺这头孤狼引入歧途,让他死死咬住一个虚假的“伪造身份”线索!而组织的真正目标…那个藏在最深处的司命星君凝聚劫魄的化身…将在这头孤狼被引开、被激怒、全力撕咬“诱饵”时,悄然完成最后的动作!
一股被彻底利用、如同弃子般的冰冷绝望,混合着对云袖(或者说组织)冷酷算计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柳轻烟!她看着云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组织的棋局里,她“玄七”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连疼痛,连恐惧,都可以被精确计算,成为引诱猎物的香料!
“所以…我的伤…我的痛…我的恐惧…”柳轻烟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破碎的悲凉,“都只是…让这诱饵…更鲜美的…佐料?”
云袖沉默地看着她,薄纱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她没有回答,但那冰冷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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