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泥塘蛇影

北镇抚司的签押房，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死寂中心。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油灯的火苗被窗外涌入的夜风扯得摇曳不定，在沈钺墨色的飞鱼服上投下跳动的、如同鬼爪般的阴影。他背对着房门，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影像一柄插在风暴眼里的黑剑，周身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意。

窗外，金陵城深沉的夜幕下，几匹快马如同离弦的箭矢，裹着蹄铁踏碎青石板的急促脆响，由远及近，最终在北镇抚司森严的门楼前戛然而止！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敲击着冰冷的石阶，迅速逼近签押房。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夜风的凛冽和尘土的气息。

赵七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种猎犬终于嗅到血腥味的亢奋。他顾不上行礼，几步抢到书案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压得极低：

“大人！烂泥塘！有眉目了！”

沈钺缓缓转过身。摇曳的灯火照亮了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冰封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赵七继续。

赵七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字字清晰：“按鲁三那鬼画符的线索，我们的人扑了烂泥塘瘸腿张那破酒馆！那老瘸子就是个老油子，滑不溜手，开始一问三不知，只嚷着晦气，说鹞子死在他后巷害他生意都没了。兄弟们用了点‘手段’，他才松口！”

“他承认，鹞子是他那儿的常客，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近些日子，鹞子确实出手阔绰了不少，酒钱都是用碎银子结的，还常吹嘘接了桩‘大买卖’！最关键的是——”赵七眼中精光爆射，“老瘸子说，就在鹞子死的前两天，他亲眼看见鹞子在酒馆最角落的破桌子边，跟一个生面孔嘀嘀咕咕！那人穿着不起眼的灰布短打，像个跑腿的伙计，但一首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老瘸子送酒过去时，那人正好抬手去接酒碗…”

赵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抓住要害的兴奋：“老瘸子瞥见！那人右手的小指…缺了一截！齐根断的！”

断指人！鲁三供述的付金叶子、很可能也是灭口鹞子的凶徒，终于浮出水面！沈钺眼底的寒芒如同冰层下的闪电，骤然亮起！

“人呢？！” 沈钺的声音低沉如闷雷。

“跑了！”赵七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那家伙警觉得很！老瘸子刚看到他那断指，他似乎就察觉了，酒都没喝，撂下几个铜板就匆匆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兄弟们把烂泥塘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断指人的踪影，像是…蒸发了！”

“蒸发？”沈钺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在这金陵城，能让一个大活人‘蒸发’的，能有几家？”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窗棂，刺向冯保府邸的方向。

“还有！”赵七立刻补充，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诡秘，“兄弟们掘地三尺，在酒馆后院堆放烂柴的破棚子底下，发现了一个埋得很浅的瓦罐！罐子里…只有这个！”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双手捧到沈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