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金阙血

沈钺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墨色的飞鱼服如同凝固的阴影，将他挺拔的身形完全笼罩在晦暗的角落。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巨兽之瞳，紧紧锁定着被两名力士粗暴按在冰冷铁凳上的柳轻烟。

柳轻烟的状态比上次提审更糟。素白的中衣早己污秽不堪，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手腕处被夹板固定着，深紫色的淤痕发亮，边缘透出青黑的死气，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骨骼，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左手那根被生生掰断的小指软塌塌地垂着，神经末梢传来的尖锐痛楚混合着灵魂深处那道朝阳烙印的灼热，如同冰火在体内肆虐，几乎要将她残存的神智彻底焚毁。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几缕湿透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眼神空洞失焦，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麻木和死寂。唯有偶尔身体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抽搐，才证明这具躯壳里还囚禁着一个饱受折磨的灵魂。

沈钺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无声地扫过她。从她散乱的发髻，到失焦的瞳孔，再到那扭曲变形的手腕和断指，最后落在她微微敞开的、素白中衣领口处——那里，除了几道陈旧的细小疤痕，似乎并无异常。然而，沈钺敏锐地捕捉到，在她被拖拽进来、按上铁凳的瞬间，那空洞的眼神深处，曾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近乎绝望的疯狂和一种被逼入悬崖边缘、即将与猎人同归于尽的冰冷决绝！虽然一闪而逝，却如同黑夜中的磷火，清晰无比！

“柳轻烟。”沈钺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稳，却像冰冷的铁片刮过石板，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灵魂的寒意，“断指人死了。喉咙被切开，死状和鹞子一模一样。”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紧紧攫住柳轻烟因听到“死”字而骤然收缩的瞳孔！“死前，他刚从王家药铺出来。怀里揣着的…是‘鹤顶红’。”

“鹤顶红”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柳轻烟的耳膜！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无法言喻的惊骇！王家药铺…鹤顶红…组织传递的指令…蟾宫折桂…万寿节…皇帝！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沈钺…他查到了王家药铺！他知道了鹤顶红！他…他难道猜到了？！

沈钺将她的剧烈反应尽收眼底！那瞬间的惊颤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这绝不是对断指人死亡的恐惧，而是对“鹤顶红”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那个惊天阴谋被揭露的恐惧！这女人，果然知道内情！甚至…她就是执行者之一！

“鹞子死前，手里攥着东西。是一枚厌胜钱，兽纹。”沈钺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柳轻烟摇摇欲坠的心房！“蟾蜍！断指人尸体旁，散落着桂花瓣！蟾宫折桂…好一个蟾宫折桂！” 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带着洞穿一切的残酷锐利，“你们的目标，是万寿节！是御座之上…那位万乘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