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军属大院似乎因为陆战野与沈南星入驻而显得格外安静。
邻里们都在私下里观察,议论着陆战野这意外“收获”的老婆。
三楼东户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沈南星站在里屋门口,目光紧盯着正在灶台前忙里忙外的陆战野。
他后腰看上去不那么自在的样子。
沈南星知道,定是他的腰伤又犯了。
与记忆里他举枪时的冷酷身影不断重叠。
那个曾经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在她心口补上一枪,结束她生命的男人,此刻正扮演着居家好丈夫的模样。
“汤好了,先吃饭。”
陆战野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随后他转身回到厨房依旧忙碌着。
沈南星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将搪瓷碗放在桌上。
不得不承认,陆战野做的饭还挺好吃。
自从父亲牺牲,沈南星为了救弟弟,被迫嫁给李大壮。
她几乎没有机会坐在饭桌上好好吃过一顿饭。
迷彩色搪瓷碗里的白米饭,金黄的蛋花,让沈南星恍惚间想起被枪决前那顿断头饭。
同样是温热的汤,却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此刻舌尖尝到的鲜香却如此真实。
陆战野切得细碎的葱花浮在汤面,像撒在刑场上的雪花。
沈南星怔怔瞪着一桌菜发呆。
陆战野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着未动过的碗筷问沈南星。
“怎么不吃?”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王桂英的声音穿透纱窗:
“我看啊,这新娘子看着就个倔脾气,陆团长以后可有好果子吃了……”
话音未落,不知谁“嘘”了一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尝尝这个。”
陆战野将一碟炒青菜推到沈南星面前。
沈南星夹起菜叶的手微微发有些发抖。
咀嚼时尝到熟悉的咸涩味。
记忆里,自己被枪决前的泪水也是这味道。
“你弟弟的药,我托人从省城带了两盒。”
陆战野突然说话,惊得沈南星差点打翻碗。
药,对。要不是为了药,沈南星根本不会坐在这,吃着这一桌刽子手做的饭菜。
“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这饭菜不合胃口吗?”
他从口袋掏出油纸包,里面躺着两颗水果糖,糖纸颜色和书架上的半罐一模一样。
“医生说病人可以吃点甜食,特别是孩子。明天把这个带去给你弟弟,他会开心的。”
陆战野说这话时,后腰的刺痛再次传来。
沈南星盯桌上的糖纸,脑海中想起原著里的情节。
正是这盒糖,可笑的成为了她“倒卖假药”的罪证。
再看看此刻,陆战野盛饭的模样,与记忆中举枪时的冷峻面容不断重叠。
让她断定这温柔分明就是陷阱。
“以后别做饭了,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医院有食堂。”
沈南星推开碗,让陆战野停下了盛饭。
离开时,她不经意撞翻了椅子,陆战野伸手要扶。
后腰传来的刺痛却让他踉跄半步,扶住桌沿。
沈南星看着陆战野强忍疼痛的样子,与刑场上扣动扳机时的从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额角滚落的汗珠滴在衣襟。
“陆团长,别入戏太深。我替你治腰伤,你给我药救弟弟,这很公平。”
沈南星偷偷摸起玻璃碎片藏在袖中,转身时瞥了一下外间沙发上的武装带。
皮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与她此刻的心,一样冷。
她听见陆战野压抑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里屋有新换的的确良床单,你……别嫌弃。”
沈南星没再搭话,盯着陆战野走向小屋。
小床是木板拼的,铺着褪色的绿军毯,显然临时收拾过。
走廊传来脚步声,王桂英的大嗓门隔着门飘进来:
“陆团长新婚分房睡?莫不是新娘子嫌他有腰伤……”
接着是几个邻里间的低笑。
里屋的“囍”字让沈南星觉得扎眼。
床头柜上的铁皮饼干盒里粮票下压着的电影票根更是让她觉得硌手。
窗外飘来煤炉的烟火气,混着楼下不知哪家孩子的哭闹。
外间传来闷哼,她踮脚望去……
只见,陆战野正趴在小床上,右手撑着腰,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这,不像装的,他的腰伤的确又犯了。
沈南星回想起早上交接班时,李淑芬与几个护士嚼舌根时说的:
陆团长昨夜陪着她值夜班,怕不是整宿都没睡呢。
自己的针灸包丢在了值班室,还未来得及拿就被陆战野带回“家”。
契约的第一条,今夜是无法履行了。
“有止痛药吗?”
沈南星来到小屋,话出口才惊觉自己语气太软,慌忙别过脸。
陆战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抽屉里有云南白药。”声音无力且沙哑。
沈南星翻出药瓶,“药换过了吗?”
她盯着陆战野后腰的纱布。
这包扎的手法在她眼里还是烂透了。
“不用你管。回去睡你的觉。”
陆战野翻身背对着她。
夜色渐深,走廊传来打水的脚步声。
二楼不知谁在放《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沈南星躺在双人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见外间传来翻报纸的声响。
是陆战野在看《参考消息》。
快到凌晨时分,沈南星被钥匙响动惊醒。
朦胧间,只见陆战野披着外套推门进来,手里攥着个保温桶。
“锅炉房半夜烧热水,给你打了洗脸水。”
沈南星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窗外传来“王保长”的咳嗽:
“瞧瞧,陆团长半夜送水,就算分房睡也是疼老婆的。”
另一个声音轻笑:
“听说新娘子是医院的护士,长得可水灵……”
沈南星摸出枕头下二人签订的契约书。
第三条“治好了腰伤便解除婚姻”的字迹,下面就是陆战野的签名。
床头柜上的水果硬糖,让她忽然想起白天在书架上看见的那罐。
那半罐糖正是她在医院值班室常吃的橘子味。
此刻,小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陆战野是真的累了。
但好像他睡得极浅。
翻个身小床就能发出吱呀的声响。
沈南星盯着墙上的“囍”字。
突然发现那是用红漆新描的,边角还留着毛刷的痕迹。
大概是他前日连夜搬来后,自己趴在梯子上描的。
走廊外的煤炉“咕嘟”作响。
沈南星此刻毫无睡意,她摸黑穿上布鞋,绕过炭盆走到外间门口。
月光从纱窗漏进来,
“沈南星?怎么还不睡。”
陆战野的声音,惊得沈南星连忙转过身。
“没、没什么。”她转身就要进屋。
“过来。”
沈南星僵在原地,“干……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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