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里，破屋内。
煤油灯的火焰忽明忽暗的。
在墙上映射出沈小满虚弱的身影。
此刻，他蜷在炕头咳得撕心裂肺。
痰盂里他新咳出来的痰带着淡淡的血丝。
陆战野给的那盒军供特批药沈南星到底是没敢用。
因为原著里，沈小满就是被注射了假的链霉素才加速死亡。
当沈南星把最后一根艾草搓进旧报纸点燃……
门外传来了军靴踩雪的吱嘎声，
声音由远及近。
就在这时，陆战野掀开草帘走进屋内。
“真是阴魂不散！”
她正忙揉搓沈小满虎口的合谷穴，缓解他的咳嗽。
煤油灯光下，她腕间青紫的勒痕格外明显。
那是昨夜药库里，他的手劲用力过猛造成的。
苍白，皮包骨的一双手，再加上纤细的手指，看着陆战野不禁眉头紧蹙。
“给你，特供红糖，补气血的。”
一个用红五星包装纸包的铁皮罐头“哐当”一声丢在炕沿。
沈南星冷冷笑了笑，二话不说抄起罐头就往墙上砸。
“陆团长不是说我是偷药贼吗？”
只见，暗红色的糖粒顺着土墙往下淌。
“可惜了……多年不见，居然养成了倔脾气。”
陆战野叹了口气说道。
他踩过脚边的糖块，俯身拾起地上的痰盂：
“咳血三天，光靠艾灸顶屁用！
给你的药为什么不用？”
搪瓷痰盂被陆战野随手丢在地上。
吓得沈小满喘的更加厉害，身体也一个劲往炕里缩。
沈南星没好气看着陆战野。
这个男人，总是做些与原著人设不符且让她感到莫名其妙的事。
只要想到他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沈南星就对他腰间的枪伤没有半分同情心。
“你想干嘛？离我姐弟远点。”
沈南星可不想就这样被陆战野抓走。
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想自卫，掌心却不小心被豁开了口子。
糟糕，剩下的最后那块纱布给沈小满当做咯血的帕子用了。
她只能将流血的手缩回来，用自己的衣角捏住止血。
这举动，可让陆战野有些莫名反感。
“在我面前，你逞什么能。”
他上前扯过沈南星藏在衣角下渗血的手。
随后从自己的武装带暗袋里摸出绷带。
沈南星并不领情，想抽回手。
“嫌我弟死得不够快？你们销毁的假药，毒死十七个还不够？”
陆战野有些诧异看着眼前的小女人。
看来，她没忘以前的事。
“你……记得这件事？”
沈南星没有再往下说。
难道自己要对陆战野说，按照原著中的剧情，几天后弟弟会被他用假药一针扎死。
一个月后，自己会被他一枪结束性命？
不，她可没蠢到打草惊蛇的地步。
陆战野看着沈南星那一脸不屑的表情。
他拉开军装下摆，露出了他腰间的伤痕。
“看看这个再叫唤！我也曾是受害者，在七年前就是。”
他是在提醒沈南星，自己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炕头的煤油灯突然爆灯花。
沈南星恍惚间看见原著里陆战野枪决自己后，自己咳着血倒进雪地的画面。
不对，目前的剧情走向怎么跟自己在原著中看到的故事情节不一样？
还是说那被茶水打湿的后半部分才是她不得而知的真相？
结局，究竟是什么？真相到底是什么？
“红糖罐底有东西，可别再浪费了。”
陆战野甩下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南星待他离开，这才回过神来。
她用豁口的瓷片撬开罐头底。
只见，泛黄的油纸包着三支未拆封的链霉素，蜡封上的军供红章还带着体温。
又是三支，陆战野又给弟弟送药了。
沈小满又咳起来。
在艾条燃尽的青烟里，沈南星仿佛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原著里的沈南星缩在监狱角落，陆战野隔着铁窗扔进块水果糖。
“吃块糖，止止疼吧。”
窗外的声音听上去比现在年轻，“你弟的肺……”
“我弟怎么了……”
画面被沈小满的咳嗽声打断。
沈南星回过神，摸着他滚烫的额头。
“小满，姐带你去医院！”
沈南星背上弟弟往医院冲的方向跑去。
军区医院的砖墙上，“为人民服务”的红漆剥落大半，还未修补。
沈南星背着沈小满冲进了急诊室。
早班的护士正撅着屁股坐在座位上嗑着瓜子，看着娱乐杂志《大众电影》。
因为她是刚刚录取的实习医生，所以，医院的医护人员中几乎没有人认识她。
“急诊，护士，我看急诊。”
“挂号的先填单！”
值班护士不急不慢拿起笔，
“姓名？成分？”
沈小满蜷在长椅上不停咳嗽。
“沈南星，不，不，沈小满。”
沈南星双手紧握，她有些紧张。
眼看着护士在登记表上填到成分一栏，她迟疑了……
“军属……我们是军属！”
爸爸当了一辈子的军医，在前线拯救了无数战士的生命。
纵然他的死还未给个定性，无论如何她们也算军属吧？
“沈南星？
你是军属？
把你的军属证掏出来瞧瞧？
难道，被离婚的也算？”
护士的话刺痛了沈南星。
“我……我没有……”
她抬眼顺着护士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大门口的通知栏上，正贴着沈南星离婚告示的复印件。
李大壮歪七扭八的签名在上面令人看了生厌。
沈南星上前，一把扯下公告。
此刻的她感到无力又无助。
她没想到，父亲曾经救了那么战士。
可如今是八零年代了，自己弟弟需要救命药成了难题。
就连她的离婚居然也要被公示，昭告天下。
此刻的沈南星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让让！”
又一个担架床擦过沈小满的膝盖。
穿西个兜白大褂的医生擦过他们的身侧。
“王主任亲戚急性阑尾炎！都给我让让。”
沈南星认出那是药剂科刘副主任。
他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里面兜着特供砂糖。
正是陆战野昨夜送来给她的同款。
“刘医生！我弟弟需要链霉素！”
沈南星拽住刘副主任的衣角，恳求他。
看着沈南星的打扮，刘副主任甩开她的手。
依旧没停止工作手中的工作。
他一边用棉球擦着刚打完针的针头，一边说道:
“离婚女人带个病秧子，晦气！居然还冒充自己是军属？”
话音刚落，注射室紧接着传来哄笑声。
还有几个护士模仿沈小满的咳嗽声。
“你们这还像个医生该有的样子吗？”
沈南星的眼眶里此刻浸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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