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县的喧嚣,如同被暴雨冲刷过的泥泞,在刘承业伏法、孙道士遁逃后,渐渐沉淀下来,却沉淀出一种粘稠而窒息的死寂。
县衙后堂,王延宗独坐灯下。豆大的油灯火苗在灯盏里不安地跳动,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未能散尽的、混合着血腥、汗臭与陈旧木料的气息。案头,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刘承业勾结盐枭、倒卖官盐的铁证,管家李全涕泪横流的画押口供,还有那枚冰冷沉重、刻着扭曲星辰符号的玄铁令牌拓印。
结案文书早己呈送上去,府衙的回文也己抵达,无非是些“缉凶有功”、“整饬盐务”、“安抚地方”之类的官样文章。一场惊天大案,似乎就此尘埃落定。刘府被查封,家产抄没,昔日煊赫的门庭如今贴着刺眼的封条,在风中瑟缩,成了平遥百姓口中唏嘘又解气的谈资。
然而,王延宗的心头,却像压着一块浸透了水的青砖,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卷宗粗糙的纸页,目光死死钉在“孙道士”三个字上。这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钢针,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
跑了。
那个阴鸷如蛇、手段毒辣、献上“锁魂棺”这等灭绝人性邪计的妖道,竟然在他的天罗地网之下,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小七带人掘地三尺,搜遍了平遥城内外所有可能藏匿的角落——破庙、荒宅、妓馆、赌坊,甚至城外乱葬岗那些年久失修的墓穴,都翻了个底朝天。捕快们连日奔波,人困马乏,带回来的只有一次次失望的摇头。孙道士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没有留下丝毫可供追踪的痕迹。他那些神神叨叨的符箓、诡异的法器,连同他本人,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
“该死!”王延宗一拳砸在坚硬的榆木桌案上,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堂内回荡,震得油灯火苗猛地一窜。指骨上传来的剧痛,远不及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与怒火。
他眼前反复浮现出乱葬岗上挖出那口“锁魂棺”时的情景。
棺盖被撬开的瞬间,那股汹涌而出的、混杂着血腥、怨毒和腐朽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在场所有人的骨髓。张夫人那扭曲变形的尸骸,那被硬生生塞入口中的断指,棺底暗格里那半枚断裂的梳篦…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般刻在王延宗的脑海里。
这不仅仅是杀人灭口!这是最极致的亵渎!是对生命最恶毒的诅咒!孙道士,他不仅仅是个刽子手,更是一个玩弄灵魂、制造怨戾的邪魔!
王延宗抓起案头那份关于“锁魂棺”邪术描述的口供副本,那是管家李全在极度恐惧下断断续续供述的:特制的厚棺,混入人血的毒漆,断指封口,画符锁魂…每一个步骤都透着令人作呕的阴毒和刻意为之的仪式感。这绝非江湖骗子招摇撞骗的小把戏!这是一种系统性的、目的明确的邪恶传承!这种邪术流落在外,落在孙道士这种毫无底线的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狭窄的后堂内踱步。
玄色的捕快服包裹着他紧绷如弓弦的身躯。缉拿孙道士,己不仅仅是为了给张夫人伸冤,给平遥一个交代,更是为了阻止这种邪恶的种子在别处生根发芽,结出更恐怖的恶果!那妖道一日不除,王延宗便一日不得安寝。
窗外,夜色浓重,将整个平遥县城吞噬。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落的梆子声,更添几分萧索。
王捕头心中的风暴,却比这夜色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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