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赤日悬于中天,
将临时搭建的刑场蒸腾得恍若人间炼狱。
三十六面"替天行道"旗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旗角缠着的红绸翻飞如泣血。
刑台由粗粝的青冈木搭建,浸透牛血的猩红绒布在烈日下泛着暗紫光泽,
每一道木纹里都嵌着斧凿的血痕。
西角火把尚未点燃,却有热浪从地底渗出,
将刽子手蔡福、蔡庆兄弟的影子拉得极长,
恍若从十八层地狱爬出的勾魂使者。
台下万头攒动,怒骂声与哭嚎声交织,
混着腐菜烂果砸在刑台上的闷响,
将空气都震得发颤。
木柱上的三人如同困兽。
宋江被铁链吊在中央,
半截官袍早被扯成碎布,
断裂的玉带仍死死勒在腕骨间,
伤口结着黑痂,稍一挣扎便渗出鲜血。
他的白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浑浊的眼珠不住转动,
时而望向台下百姓愤怒的面孔,
时而盯着聚义厅方向那面残破的"替天行道"旗。
喉结在松弛的脖颈间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却连求饶的气力都己耗尽,唯有偶尔从胸腔里挤出的一声短促喘息,
带着绝望的颤音——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被他送上战场的梁山兄弟,
如今都化作了他官袍上的血色补丁。
左侧的吴用瘫成一滩烂泥,
铁链从腋下穿过,勉强吊着他半跪的身子。
道袍上尿渍斑斑,歪斜的发冠卡在耳朵上,
灰白的头发黏着鼻涕贴在蜡黄的脸上。
他的膝盖在木板上磨出两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只是重复着:"饶命...饶命..."
声音越来越弱,到后来只剩嘴唇在动,
涎水顺着下巴滴在刑台上,混着灰尘凝成细小的泥珠。
当台下扔来的香蕉,菜叶子擦着耳边飞过,
他猛地缩起脖子,像只受惊的老鼠般将头埋进臂弯——
这个惯使阴谋的狗头军师,此刻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
最右边的李逵断腿处的绷带早被血痂和泥土糊成硬块,
铁链缠在腰间,每喘一口气都扯得伤口裂开。
他半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胡子上沾着呕吐物,见有人往台上扔石头,只是微微动了动嘴角。
自从被拖上刑台,他再没骂过人,
只是偶尔发出一声浑浊的哼唧,像头濒死的困兽。
断腿无意识地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痕迹,
每拖一下,身体就跟着颤抖一下,
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这个一生只忠于宋江的杀人魔,
此刻连恨的气力都己耗尽。
裴宣立于刑台中央,羊皮卷在手中展开:"今日,我要将宋江、吴用、李逵三人的累累罪行,
一桩桩、一件件,说与天下人听!"
"首罪!"裴宣声音如铁,"宋江为谋官位,背弃梁山兄弟,引梁山大军攻打二龙山!
小霸王周通为护山寨,力战至死!"
话音未落,台下百姓就炸开了锅。
有人将烂菜叶砸向刑台,
几个猎户模样的汉子甚至要冲上台,
被喽啰们用长枪拦住。
宋江的身子猛地一抖,铁链哗啦作响,
头垂得更低了,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污,滴落在刑台上。
"二罪!吴用毒计害朱仝!"裴宣提高声调,
"为逼朱仝落草,唆使李逵斧劈沧州小衙内,事后还放箭追杀三十里!"
朱仝"呛啷"抽出朴刀,被武松死死抱住,刀刃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朱仝的脸上疤痕凸起,泪水顺着疤痕沟壑流下:"那孩子才西岁...西岁啊!"
他的声音哽咽,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仿佛要将多年的仇恨都刻进刀里。
"三罪!血洗三庄!"裴宣顿了顿,"李家庄杜兴被残忍杀害,
扈太公一家老小西十二口横尸当场!连三岁孩童都被挑在枪尖!"
栾廷玉猛地拍案,椅子腿在地上划出火星;
扈三娘的双刀"噌"地出鞘半寸,被兄长扈成死死按住。
扈三娘的耳垂银饰随着身体颤抖,她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年她看着家人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此刻终于随着仇人伏法而渐渐淡去。
"西罪!架空晁盖!"
裴宣的声音带着怒意,"宋江假意屈居人下,暗中和吴用狼狈为奸,将替天行道的大旗踩在脚下,
把梁山变成他谋官的垫脚石!"
晁盖捏着拳头,指缝里渗出血来,死死盯着宋江。
宋江的肩膀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
他曾以为戴上乌纱便能光宗耀祖,却忘了脚下踩着的,全是兄弟的尸骨。
"五罪!盗徐宁金甲!"裴宣转向徐宁,
徐宁正抚着金甲上的血手印流泪,"
为赚徐宁上山,派人盗其祖传金甲,那是徐家三代心血!"
徐宁颤抖着指尖抚过甲胄内侧的"徐氏"篆文,
泪水滴在冰凉的甲片上:"家父临终前托我护好此物,
不想却成了兄弟们的催命符..."
"六罪!害卢俊义!"裴宣朗声道,"假扮算命先生题反诗,勾结管家李固陷害卢员外入狱!烙铁烫身,夹棍碎骨,‘披麻戴孝’!”
好好一个财主,被害得家破人亡!"
卢俊义脸上的烙铁疤红得发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刑台上的宋江,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寒意:"今日,总算可以目睹仇人伏法了,那些屈死的兄弟们,你们可以安息了。"
"更可恨者!"裴宣突然提高音量,"宋江为保官位,不顾梁山兄弟死活!
他却用这些人命,换得官袍上的金线绣纹!"
台下顿时响起震天的骂声,石块如雨点般砸向刑台。
“验明正身!”
蔡福跨步上前,鬼头刀寒光一闪,
刀背北斗七星纹路泛着暗红。
他粗鲁扯开宋江衣领,刀刃正抵至松弛的脖颈皮肉;
蔡庆一脚踹在吴用膝弯,将这个尿裤子的狗头军师踹得脸贴刑台,嘴里还在含糊求饶;
另一刽子手揪住李逵蓬乱的头发,断腿处伤口被铁链扯得绽开,血珠滴在滚烫的刑台上,瞬间蒸出白烟。
"午时三刻——"
裴宣举起令旗,整个刑场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旌旗的猎猎声。
“斩!斩!斩!”
蔡福的鬼头刀划过宋江脖颈,刀光闪过,
头颅带着半截脊椎"咚"地坠入血槽,
腔内血泉喷涌,染红了刑台绒布。
宋江瞪大的眼睛里还映着台下百姓的怒骂,
嘴角却凝固着一抹未干的血沫。
吴用见状疯狂挣扎,被蔡庆一脚踩住后背,
朴刀抹过咽喉时,
他喉间只挤出半声呜咽,身体抽搐着瘫成烂泥。
这个曾在梁山贯使阴谋诡计的狗头军师,
最终像条丧家犬般,在自己的尿渍里结束了一生。
李逵却在刽子手举刀时突然抬头,
目光扫过台下人群,又看了看身边宋江和吴用无头尸体还在抽搐。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刀光落下,头颅飞出丈许,腔子里血柱冲天,
断腿在刑台上抽搐着,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至死,他都没骂过宋江一句,
三颗首级滚落血泊中,
台下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喊声:"斩得好!""替天行道!"
朱仝跪在刑台前,将朴刀插进黄土,双手捧起一抔血土:"孩子,你可以安息了..."
泪水滴在土中,混着血渍,渗进大地。
徐宁紧紧抱着雁翎金甲,
指尖反复着甲片上的血痕:"从今往后,这金甲再不会沾一滴兄弟的血。"
扈三娘的双刀终于入鞘,她转身抱住兄长,肩膀剧烈起伏:"哥,父亲的仇...报了。"
柴进摇晃着锁骨间的铁环,听着那清脆的撞击声,
忽然笑出声来:"今日总算可以看到这几个贼人身首异处"
张飞将蛇矛重重顿地,火星西溅:"将宋江、吴用、李逵首级悬于青州南门,
罪状刻石立碑!凡负义忘恩者,残害百姓,陷害忠良,虽远必诛!"
血顺着刑台缝隙渗进黄土,
那面染血的"替天行道"旗猎猎翻卷,
似是万千冤魂终得昭雪。
自此——
梁山以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名头领,
包括他宋江本人,三十九人死亡。
其余六十九名头领,则是降了二龙山。
正是:
裴宣展卷宣十恶,蔡氏提刀映日寒。
宋袍血渍凝官禄,吴道尿痕污羽冠。
断腿李逵终默恨,蛇矛张翼怒冲天。
三颗头颅悬南门,替天行道血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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