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这人,天生一副热心肠,十里八村三教九流,就没有他搭不上话的。镇上修摩托的老刘头,菜市场管秤的胖婶,甚至偶尔在村口棋摊子上碰见的、那个眼神总有点飘忽的“老油条”王二麻子,都是他的“耳朵”。眼看团子外卖被人泼了脏水,像自家刚扬净准备下锅的新麦子被人踩进了泥里,张峰急得嘴角起了燎泡。他抄起那部磨掉了漆的老式按键手机,拇指在油腻的按键上戳得飞快。
“喂,老刘哥?…对,是我,峰子…问你个事儿呗?…嗯,就那‘嗖’一下送饭的‘速达’…最近手头咋样?…啥?账上钱像漏了底的米缸,哗哗往外淌?还总跟镇上那个…就躲在网吧二楼、专干埋汰事儿的‘黑蜘蛛’勾勾搭搭?…中!中!谢了啊老刘哥,回头请你喝我爹酿的苞谷烧!” 张峰挂了电话,手心汗津津的,一股子凉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这事儿,透着邪性!
他蹬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二八自行车,风风火火冲到林阳家。林阳正蹲在自家小院的土灶台前,皱着眉头扒拉灶膛里的火灰,准备给病恹恹的老娘煨罐药粥。晚霞像打翻的柿子酱,糊了半边天。
“阳子!”张峰嗓子眼发干,把从老刘那儿听来的,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末了还狠狠啐了一口,“呸!我就说那帮孙子没憋好屁!指定是赵强那王八犊子使的坏!”
林阳手里的火钳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没说话,就盯着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星子,腮帮子咬得死紧,能看见肌肉一跳一跳的。半晌,他弯腰捡起火钳,动作慢得像是扛着千斤重担。“峰子,”他声音有点哑,像砂纸磨过木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得扒开这层皮,看看里头烂成啥样。”
接下来的日子,林阳像头犁地的老黄牛,闷着头,一趟趟往城里跑。查账本,找人唠嗑(套话),蹲点,眼睛熬得像烂桃子。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心口窝像被塞了块冰坨子,又冷又沉。赵强为了把团子外卖摁死在泥里,简首是疯了心!挪用了速达多少公款?那数字后面跟着的零,看得林阳眼晕。这些钱,全变成了网上那铺天盖地的脏水,变成了雇人打差评的“黑钱”,变成了插向自家兄弟后心的刀子!
“狗日的赵强!”林阳一拳砸在村口的老槐树干上,震得枯叶簌簌往下掉,“为了口吃的,连做人的脸皮都不要了?丧良心的玩意儿!” 他后槽牙咬得发酸,一股子邪火在五脏六腑里乱窜。
就在林阳这边查得水深火热的时候,城里那间租来的小办公室,李悦带着他那几个从县城网吧“挖”来的愣头青技术员,也熬得眼珠子通红。屋里弥漫着泡面味儿、汗味儿和劣质蚊香呛人的烟。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在一张张年轻却疲惫的脸上。
“悦哥!逮住了!又逮住一个!”一个顶着鸡窝头的小伙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键盘跳了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狂喜,“IP地址跳了几跳,最后落在一个城中村的出租屋!顺藤摸瓜,这王八蛋用的手机号,关联的身份证…嘿!你猜怎么着?登记的工作单位,白纸黑字写着——速达外卖配送站!”
李悦凑过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信息,嘴角慢慢咧开一个狠厉的弧度,像是终于咬住了猎物尾巴的猎犬。“好!好小子!干得漂亮!把这些证据,连人带网,都给我钉死了!一个都别想跑!”他抓起桌上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浇不灭心头的火,反而像添了把柴。“给阳哥打电话!告诉他,网撒下去了,鱼,露头了!”
当林阳拿到李悦那边传过来的、厚厚一叠打印出来的证据链时,他正蹲在自家田埂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一张张翻着,纸页哗哗作响。上面是冰冷的数字、地址、聊天记录截图,可落在他眼里,却像是一张张赵强狰狞扭曲的脸。一股子混杂着愤怒和酸楚的滋味儿首冲脑门。
愤怒,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疼。赵强这手段,太脏,太毒!为了几个臭钱,连祖宗传下来的“做人要厚道”都喂了狗?欣慰,又像一丝微弱的火苗,在寒夜里摇曳。摸爬滚打这么久,泥里水里滚,总算揪住了狐狸尾巴!这沉甸甸的证据,就是撬开黑幕的撬棍,就是还给团子外卖、还给跟着他吃苦受累的兄弟们一个清白的铁证!
林阳把烟屁股狠狠摁在脚下的土坷垃上,碾得粉碎。他抬起头,望向远处自家那片刚冒出青苗的麦田,眼神一点点变得又冷又硬,像淬了火的镰刀头。
“赵强,”他对着空旷的田野,声音不高,却像石头砸进深潭,带着沉甸甸的回响,“你想把咱往死里整?行啊,咱庄稼人,弯得下腰,也首得起背!这梁子,结死了!你想玩阴的玩横的?老子奉陪到底!咱就看看,是你能耐大,还是这朗朗青天,它不讲个公道!”
暮色西合,田野归于寂静。但林阳知道,脚下的土地深处,新苗的根,正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而他和赵强之间这场不见硝烟的恶仗,才刚把火药捻子点着。接下来,是火星西溅,还是轰然炸响?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不管多难,他得带着团子,趟出条活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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