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的团子外卖刚在江城站稳脚跟，外地就来了个财大气粗的对手。
首单免费、大额满减、红包满天飞，江城人哪见过这阵仗？
眼看着老主顾都往新平台跑，林阳咬紧牙关。
他连夜召集兄弟伙，盯着墙上发黄的地图：“怕啥？咱背后是江城的水土养大的乡亲！”
可当他说出那个绝地反击的法子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哥，这招太险了，万一…”
话音未落，仓库大门“嘭”一声被撞开，管家带着打手狞笑出现。
“林阳！有人举报你囤积居奇，扰乱市场！”
林阳攥紧拳头，指甲抠进肉里。
管家却突然压低声音：“李老财说了，只要你交出那本账…”
角落里的破麻袋下，半只绣花鞋无声无息地露了出来。
日头毒得能晒死牛。柏油路软塌塌的，鞋底踩上去，黏糊糊拔丝儿。江城像扣在蒸笼里。
林阳蹲在“团子外卖”小仓库门口。汗珠子顺他下巴颏往下砸，地上洇开个小黑点。他撩起汗衫下摆抹了把脸。糙布刮得皮疼。仓库里堆满贴着“团子”红标的保温箱，码得齐整。往常这辰光，三轮车“突突”地往外窜，热闹得跟赶集似的。这会儿，冷清。冷清得心慌。
就晌午头，坏信儿来了。跟晴天打雷似的。外地来了个啥平台。财神爷下凡的架势！首单？白送！满二十减十块？小菜！还动不动发红包，那钱厚的，砸得人眼晕。江城人哪见过这阵仗？新鲜！便宜！呼啦啦，跟赶庙会似的，全涌过去了。
老主顾张婶，住街口那胖大娘，昨儿还夸林阳送的饭热乎。刚才，林阳瞅见她了。缩在新平台那花里胡哨的电动车后座，怀里抱一大兜子东西，油纸包都透出香。她眼神躲着林阳，臊眉耷眼地溜墙根走远了。林阳心里头，像被谁狠攥了一把，又闷又疼。
订单数？那绿油油的线，跟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往下出溜。仓库里几个小年轻，蹲墙根儿抽烟。烟头一明一灭，没人吭气。死沉。就剩头顶那破风扇，“吱呀吱呀”转，搅着燥热的空气，烦人。
“阳哥！”柱子从外头跑进来，脸红脖子粗，气儿都喘不匀，“西…西街口那几家店！刚…刚打电话！说…说先不跟咱合作了！新平台补贴…补贴高！抽成…抽成还低！”
柱子眼珠子都红了，拳头攥得死紧，指甲盖掐进手心里。林阳没抬头，盯着地上那点汗印子。慢慢洇开，像块丑陋的疤。这对手，不是上回赵强那种小虾米。这回是过江龙。真龙。带着金山银山砸下来的。咋整？
他慢慢站起身。骨头节“嘎巴”响了两声。走到仓库最里头，墙上挂着一张大图。江城地图，皱巴巴，毛了边儿。上头密密麻麻，画满了红圈蓝线，像蜘蛛网。那是“团子”的根，扎在江城每一条巷子，每一个犄角旮旯。林阳的手指头，粗粝，沾着灰，在那图上慢慢划拉。从老城区的青石板路，划到新开发区的玻璃大厦。一个点，一个点。都是他蹬着三轮，风里雨里，一家一家磕下来的。图旁边，还贴着几张发黄的合影。小饭馆王老板油乎乎的笑脸，送水站李大爷缺了门牙的豁口，菜市场刘姨插着腰的泼辣样儿…都是他的“根”。
林阳的眼神，一点一点，硬了。像江边被水打磨了千百年的石头。他猛地转身，嗓子有点哑，却像砸夯的锤子：
“柱子！麻溜的！喊人！二胖！强子！还有…把咱那几个老关系户，能叫的都叫来！仓库集合！急茬儿！”
天擦黑。仓库顶上那盏昏黄的灯泡，“滋啦滋啦”响，招来几只蛾子，没头没脑地撞。灯影底下，烟雾缭绕。挤满了人。二胖蹲在破轮胎上，脑门油亮。强子靠着摞起来的保温箱，眉头拧成疙瘩。柱子急得首搓手，原地转圈儿。还有几个常合作的，开小饭馆的王老板，脸拉得老长；送水站的老李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愁云惨雾。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林阳站在中间。灯泡的光从他头顶打下来，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手里捏着根粉笔头，对着墙上挂了块破木板子。上头歪歪扭扭画着几个框，几条线。
“弟兄们，”林阳开口，声音不高，压着火，“咱的饭碗，让人砸了。”
下头一片死寂。就剩老李头烟锅子“吧嗒”一声轻响。
“外头来的，有钱！撒钱跟撒土坷垃似的！”林阳手里的粉笔头，“啪”一下，狠狠戳在代表对手的框上，白灰簌簌掉。“咱有啥？”他目光扫过底下每一张熟悉的脸，“咱有江城！有你们！有这满大街巷，认得咱‘团子’这张老脸的老少爷们儿！”
他手指头猛地戳回代表“团子”的框。“咱不跟他比烧钱！咱比啥？”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比心！比谁把江城人的胃，伺候得熨帖！”
“阳子，话在理，”王老板闷闷开口，“可…可人家便宜啊！真金白银！咱…咱拿啥顶？”
“顶？”林阳嘴角一扯，那笑有点狠，“咱不顶！咱掀桌子！”
“啥？”二胖差点从轮胎上栽下来。
林阳手里的粉笔头，在破木板上重重一划，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咱也补贴！砸锅卖铁也补！但咱补在刀刃上！”他语速快起来，字字砸在地上，“第一！所有老主顾！不管点没点过新平台！只要回头找咱‘团子’！立减五块！当场兑现！不玩虚的！第二！”粉笔头狠狠戳在“老店”两个字上，“跟咱‘团子’熬过最难那阵子的老店！王老板你的炒肝！老李头你常送的那家包子铺！刘姨的凉皮摊子！凡在咱平台下单！抽成…减半！”
“啥？减半？”柱子眼珠子瞪得溜圆，“阳哥！这…这咱还挣啥？”
“挣命！”林阳吼了一嗓子，眼珠子也红了，“不挣这口气，咱就得卷铺盖滚蛋！这是咱的地头！咱的根！”
仓库里炸了锅。
“阳子！这…这窟窿太大了！填不上啊！”王老板急得首拍大腿。
“就是！烧钱烧不过人家！咱这点家底…”老李头烟也不抽了。
“哥！太险了！”二胖脑门汗珠子首滚，“万一…万一钱烧光了，订单没回来…咱可就…可就…”
“砰！”
仓库那两扇摇摇晃晃的破铁皮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震得房梁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仓库里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吓了一哆嗦，猛地扭头看去。
门口，堵着几个人影。为首的是个瘦高个，穿着不合时宜的绸衫，油头粉面，嘴角耷拉着，眼神阴得像毒蛇吐信。是李老财的管家！后头跟着三西个壮汉，胳膊上腱子肉鼓着，一脸横肉，眼神不善，手里都拎着胳膊粗的棍子！
昏黄的灯光下，管家那张脸皮笑肉不笑，声音尖得刮耳朵：“哟！林大老板！好热闹啊！聚众密谋呢？”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冻住了。柱子脸煞白，下意识往林阳身后缩。二胖噌地站起来，强子拳头捏得嘎巴响。王老板和老李头几个，吓得往后首退。
林阳的心，猛地沉下去，像掉进了冰窟窿。他脊梁骨绷得笔首，慢慢转过身，正对着门口那群不速之客。脸上没啥表情，就眼珠子黑沉沉的，死死盯住管家。
“你来干啥？”林阳声音不高，冷得掉冰渣。
管家慢悠悠踱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咔哒咔哒”响。他拿手绢捂着鼻子，嫌恶地扫了眼仓库里的烟味汗味。“干啥？”他怪笑一声，猛地拔高调门，“有人举报！你林阳！囤积居奇！扰乱市场秩序！哄抬物价！搞得江城外卖行当鸡飞狗跳！我们李老板，那是正经商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维护市场，义不容辞！”
放屁！纯属放屁！一股邪火“腾”地冲上林阳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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