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博弈

凌晨三点的值班室，煤油灯将索科洛夫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布满裂纹的墙壁上微微晃动。他摊开医疗日志，握着钢笔的手悬在泛黄的纸页上方，迟迟未落。笔尖的墨水不断积聚，终于滴落在"1月21日"的日期旁，晕染出深色的斑点，宛如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原主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努力搜寻着关于索洛维约夫医生的信息。这个老医生在克里姆林宫服务多年，见过太多政治风浪，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主动替自己圆谎，究竟是出于对列宁的忠诚，还是另有盘算？索科洛夫不敢细想，只能将这些疑虑暂时压下，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钢笔开始在纸上飞速移动，沙沙的书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模仿着医生的笔迹，详细记录着"列宁同志"的"病情进展"，从用药剂量到生命体征，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真实可信。但越是细致，他越感到脊背发凉——这些虚假的文字，此刻却成了维系整个谎言的关键纽带。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索科洛夫猛地抬头，心跳骤然加速。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卫兵探进头来："索科洛夫同志，季诺维也夫同志听到动静，派人来询问列宁同志的情况。"

索科洛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放下钢笔，整了整制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你去回复，就说列宁同志服下药物后，己经沉沉睡去。医生嘱咐，务必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打扰。"

卫兵点头正要离开，索科洛夫又叫住他："等等！告诉来人...就说列宁同志临睡前，还念叨着明天要审阅季诺维也夫同志提交的经济报告。"

卫兵露出惊讶的神色，但还是敬了个礼，匆匆离去。索科洛夫瘫坐在椅子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个临时编造的细节，或许能暂时打消季诺维也夫的疑虑，但也让他背负了更大的风险——如果谎言被拆穿，季诺维也夫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索科洛夫继续完善着医疗记录。当他终于完成最后一个签名时，窗外的天空己经泛起鱼肚白。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正准备去查看列宁房间的守卫情况，却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让开！我要见列宁同志！"熟悉的声音让索科洛夫心头一紧——是加米涅夫。

他快步走出值班室，只见加米涅夫正带着两名随从，试图冲破门口卫兵的阻拦。这位政治局委员面色阴沉，眼神中满是怀疑："索科洛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列宁同志的房间突然戒严？"

索科洛夫挤出一丝微笑，迎上前去："加米涅夫同志，实在抱歉。列宁同志昨夜病情突然加重，医生紧急采取了措施，现在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进入深度睡眠。医生特别强调，不能有任何打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哼！"加米涅夫冷哼一声，"突然加重？为什么事先没有任何通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也是手忙脚乱..."索科洛夫话音未落，索洛维约夫医生的身影及时出现。

"加米涅夫同志，"医生举起手中的注射器，语气严肃，"列宁同志刚刚注射了强效镇静剂，此刻需要绝对安静。您也知道，他的身体己经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加米涅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出破绽。片刻后，他终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希望你们说的是实话。等列宁同志醒来，我再来拜访。"

看着加米涅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索科洛夫和索洛维约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开始。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会对列宁的情况产生怀疑，而他们必须在斯大林到来之前，守住这个秘密。

索科洛夫望向窗外，朝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克里姆林宫的塔尖上。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于他来说，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谎言游戏，才刚刚进入最惊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