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
像是陈年淤积的塘泥被烈日暴晒后翻腾起的腥臭,又像是名贵棺木深处透出的、混合了檀香与尸蜡的奇异甜腻。
孙权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宝座上,屁股底下仿佛不是软垫,而是烧红的烙铁。
案头左边,是堆积如山的交州告急文书,字字泣血,控诉着士徽那条疯狗如何带着他的山魈野鬼,在密林深处将东吴的威严撕咬得支离破碎;
右边,是来自江北细作拼死送回的密报——曹操那老贼,磨刀霍霍,虎视眈眈,冰冷的视线穿透长江天堑,牢牢锁定了他江东这块肥肉!
腹背受敌!孙权感觉自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前后都是悬崖,脚下是摇摇欲坠的薄冰。
喉咙里堵着一口滚烫的淤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交州的烂泥坑,吸食着他的兵力、粮草,更可怕的是,正一点点吞噬着江东将士的锐气和信心。
步骘那封用血水写就、字迹扭曲的绝命书,如同梦魇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龙编危殆,粮尽援绝……将士饥疲,十不存一……贼势若潮,望主公……早做……决断……” 决断?还能怎么决断?
北边是磨利了爪牙的猛虎,南边是钻进裤裆里疯狂撕咬的毒蛇!
再在交州那个无底洞里耗下去,不用曹操动手,他自己就得被活活耗死、拖垮!
“议和!” 这两个字,如同沾满了耻辱的脓血,终于还是从孙权紧咬的牙关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绝望。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笔如惊弓之鸟般弹跳起来。
“跟士燮……还有他那个狗崽子士徽!谈!只要能让他们立刻、马上给孤消停!条件……好说!”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孙仲谋,堂堂江东之主,竟要向一个山沟里的土鳖低头!这口恶气,憋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主公圣明!” 台阶下,一群被交州战事和北方压力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文臣武将,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松了口气。
交州,玉林郡,昔日还算齐整的郡治府衙,如今成了士徽的“王帐”。
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焦香、劣质米酒的酸腐,还有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和汗臭。
粗野的狂笑、俚语的叫骂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士徽大马金刀地踞坐在一张铺着斑斓虎皮(可能是刚剥下来不久)的矮榻上,敞着怀,露出虬结的肌肉和那道狰狞的刀疤。
他左手抓着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血水尚未完全凝固的野猪腿肉,右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酒囊,油光顺着嘴角和胡茬往下淌,滴落在胸前浓密的毛发上。
一个穿着东吴文官服饰、却满面风尘的使者,被两个袒胸露背、手持环首刀的凶悍卫士“护送”进来。
使者看着眼前这如同群魔乱舞的景象,闻着那刺鼻的气味,腿肚子首转筋。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展开一份盖着吴侯大印的帛书诏令,声音发颤地念道:“……吴侯有令!感念交州士氏,世代忠勤,安抚南疆……特加封士燮为龙编侯,食邑千户!加封士徽为安南将军,郁林太守!望尔等……望尔等……”
“安南将军?郁林太守?” 士徽粗暴地打断了使者文绉绉的念诵,他丢开啃了一半的野猪腿,油腻的大手在虎皮上随意抹了两把,一把抢过那卷象征着江东最高权柄的帛书诏令。
他猛地站起来,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带着浓烈的血腥和压迫感逼近瑟瑟发抖的使者。
“回去告诉孙权小儿!” 士徽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这官儿,老子收了!这地盘,老子也占了!
使者面无人色,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这座魔窟。
看着使者狼狈消失的背影,士徽脸上那狂野的笑容瞬间收敛,如同变脸。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卷被踩踏过的诏令,随意地掸了掸灰尘,眼神却变得异常清醒和冰冷。他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个心腹亲卫。
“去,把咱们的‘朋友’请来。” 他低声吩咐,声音里再无半点刚才的狂妄,只有一种深沉的算计。
片刻后,一个穿着交州本地服饰、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中年汉子悄然走了进来。正是之前代表刘备送来“厚礼”和“游击妙计”的陈七。
“陈先生,” 士徽将那卷诏令随手丢给陈七,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得意与残忍的笑容,“孙权小儿认怂了!
封老子当安南将军,郁林太守!哈哈哈!那老东西庞统,算得可真准!他说孙权撑不住多久,让老子见好就收,嘿!真他娘的神了!”
陈七接过诏令,看都没看上面的内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恭喜士将军。
庞军师早有明示:孙权乃守户之犬,外强中干。北畏曹操如虎,南惧将军如豺。此等封赏,不过是他黔驴技穷,剜肉补疮罢了。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如刀,将孙权的虚弱剖析得淋漓尽致。
“收?当然收!” 士徽眼中闪烁着狡黠而贪婪的光,“白给的官儿,白占的地盘,傻子才不要!庞军师是不是说,让老子先‘歇歇’?养精蓄锐?等孙权那小子缓过劲儿来,以为没事了,老子再给他来个大的?” 他搓着大手,一脸跃跃欲试。
“正是此意。” 陈七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庞军师言:此牌,乃主公所赐,将军所持之利刃。一次见血,锋芒己露。
藏锋于鞘,示敌以弱,待其麻痹,再一击毙命!此牌,非但能用一次,更能反复使用,如附骨之疽,令孙权寝食难安,永无宁日!将军只需厉兵秣马,静待时机。
军师自有妙计,令将军这‘安南将军’之位,坐得更稳,更……名副其实!”
“好!好一个‘名副其实’!老子喜欢!哈哈哈!” 士徽再次爆发出狂笑,这一次,笑声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野望。
他感觉自己手里攥着的,不仅是一把刀,更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孙权?不过是给他源源不断“进贡”官位和地盘的冤大头!
益州,成都城。
“报——!” 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疾步而来,将一份来自交州的密报呈上。
我展开密报,快速浏览。庞统端着茶杯,小眼睛眯着,看着亭外池塘里几尾悠闲的红鲤,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密报内容很简单:孙权屈辱求和,士燮封侯,士徽获封安南将军、郁林太守。己遵我方密令,暂止兵戈,收兵回营,表面接受招安。
庞统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外面,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这步棋,妙就妙在,士徽这枚棋子,孙权他扔不掉!
他以为封个官,赏块地,就能把这根扎进他肉里的毒刺拔了?做梦!这根刺,只会越扎越深!
只要咱们这链子轻轻一抖……” 庞统做了个虚扯的动作,嘴角咧开一个蔫坏的笑容,“孙权就得疼得龇牙咧嘴,满地打滚!
他想拔?就得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他敢吗?北边曹操的刀子,可一首悬在他头顶呢!哈哈哈!”
“报——!” 又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水榭的宁静。一名斥候满头大汗地冲进来,“禀主公!军师!细作急报!
曹操……曹操在陈仓厉兵秣马,似要进攻汉中。
我听后大惊,然也无办法,当前益州新归,军心民心尚待稳定,无法出兵,只能期望张鲁多挺些时日。
待我整顿好兵马和稳定荆州防务后定与曹贼一决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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