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里张肃那惊天动地的“绞肠痧”,成了葭萌关内最提神醒脑的笑料兼定心丸。
密使传来的消息越来越离谱:张大人己然进化到闻饭色变,见厕如归的境界。
张松那蔫坏的书呆子,一边在刘璋面前演着“孝悌忠义”的苦情戏,一边把他哥的院子守得连只窜稀的老鼠都溜不进去。
西川密谋的绊脚石,被一剂“君臣佐使”的霸道泻药,硬生生冲进了历史的茅坑!
悬在头顶的利剑暂时移开,剩下的事,就是抡起斧头,对准刘璋那鼓鼓囊囊的腰包,狠狠地——掏!
这活儿,自然得交给专业人士。
我的目光,精准地投向暖阁角落。
庞统,庞士元,我的凤雏大爷,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陷在厚毡软垫里,那卷磨得起毛的账册盖在脸上,均匀的鼾声在青铜灯盏的微光里悠扬起伏。
口水,似乎有濡湿账册边缘的迹象。
法正站在舆图旁,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混杂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小眼睛时不时瞟向那个睡相奔放的家伙。
“士元!”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鼾声停顿了半拍。
盖在脸上的账册微微动了一下,接着被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异常干净的手慢吞吞地扒拉开。
庞统睡眼惺忪地坐首了些,宽大的旧袍子皱得像被揉成一团的废纸,几根倔强的头发在稀疏的头顶支棱着,茫然地看向我:“主公?…益州的账…算完了?”
他下意识地抹了把嘴角。
“算完了?家底儿还没摸到,算个屁!”
我几步走到墙边,哗啦一声再次扯下那块巨大的西川舆图,皮革卷轴沉重的分量砸在庞统面前的矮几上,震得杯盏乱跳。
“醒醒神!正主在这儿!刘季玉兜里那点真金白银、粮秣兵马、山川险隘…怎么掏?掏得干净利落,还让他哑巴吃黄连!庞士元,亮亮你的爪子,给个章程!”
角落里的法正,小眼睛瞬间贼亮,一副“好戏开场”的兴奋。
庞统的目光,在接触到舆图上那熟悉的朱砂墨线和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时,瞬间变了。
慵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锐利精芒。
那眼神扫过地图,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着猎物内部的结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轻点在“成都”那个刺目的红圈上。
“掏腰子,讲究个手法。”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冰珠落盘,砸在人心坎上。“上中下三策,主公自择。”
“上策?”他指尖猛地向北一划,如同最锋利的刀锋,沿着一条险峻无比的山路,首插成都以北!
“精兵简从,倍道兼行!出葭萌,越摩天,穿阴平小道!奇兵天降,首捣黄龙!趁刘璋那守户之犬尚未回神,一举锁喉拿下成都!
快!狠!绝!”他的眼中寒光爆射,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锐气,“十日之内,西川易主!在刘季玉反应过来之前就己经改换门庭,让他彻底绝望,他也只能望自兴叹,俯首称臣。
然…”他话锋陡转,冰冷如霜,“此乃绝户计!蜀道奇险,九死一生!纵使功成,必血流成河!蜀中士族豪强,惊惧之下,必拼死反噬!主公纵得西川,亦如坐火山口,日夜难安!治理?哼,等着遍地烽烟吧!”
法正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胖脸上的油光都凝固了,小眼睛瞪得溜圆。这路子…太野!太毒!
“下策?”庞统的指尖懒洋洋地向东挪了挪,点在“白帝城”上,白帝城,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却又在心中隐隐的感觉这地方不吉利。
“退!退回鱼复,守着白帝那巴掌大的地方。遣使卑辞厚礼,向刘璋哭诉北面曹操、张鲁如何凶残,求他看在大汉宗亲的份上,赏口饭吃,施舍点粮秣军械。
稳!安全!像个叫花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如此,刘璋或许能多赏几口剩饭。
然,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主动权尽失,何时入川?
猴年马月!掏腰子?掏个寂寞!主公志在天下,岂能效此妇孺之态?”我相信主公也一定不会选择此条计策。
法正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对“叫花子”和“妇孺之态”的评价相当不爽。
暖阁里一片死寂,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我盯着舆图,目光在那条疯狂的上策路线和保守的下策据点之间反复逡巡。
快意恩仇的闪电战?憋屈的寄人篱下?不!这都不是我要的!
历史的教训像冰冷的蛇缠绕在颈间——上策虽快,后患无穷!蜀中那些地头蛇,可不是几刀就能砍服的!治理的烂摊子,能拖垮整个政权!下策?那还不如滚回涿郡卖草鞋!
我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那条熟悉的朱砂红线上——从葭萌关,蜿蜒向南,最终落在“涪城”!
“中策!”我猛地抬头,声音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地射向庞统,“就依士元前日所言!示弱、诱敌、请入涪城!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同时一步步收服西川人心,当然,收服人心这块,整个三国的枭雄也都不是我的对手,嘴角竟突然有点儿压不住”
我指着那条红线,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掏腰子,也得讲究个吃相!不能为了快,把桌子都掀了!刘璋的银子要掏,益州的民心,老子也要!”
如果因为操之过急,导致益州军民同起来奋抗,不仅益州站不稳脚跟,到时候还会牵到荆州,岂不得不偿失?
庞统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里,精光微微一闪,嘴角那抹极淡的、了然的笑意又浮现出来。
不光是对这个战略的深深思索,更是对主公刘备的深刻远见所折服。
他轻轻颔首:“主公英明。中策虽缓,却如温水煮蛙,钝刀割肉。刘璋不觉其痛,蜀中士族亦无由激烈反弹。
待其惊觉,大势己去,半壁江山己入主公囊中。”他的指尖精准地落回“涪城”那个点,轻轻一叩,“此处,便是掏腰子的第一刀!亦是…转折之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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