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文靠在出租车后座,微微偏头避开首射的光线。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感随着每一次吞咽清晰地传来,提醒着她此刻的虚弱。但她顾不上了。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与李教授助手的短信界面,对方发来了项目合同的电子版和一个银行账号——预支的五十万酬金,是她在王明杰那场风暴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师傅,麻烦去仁和医院。”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脖颈上那圈被高领毛衣勉强遮掩、却依旧能看出端倪的深紫色指痕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地调转了方向。
仁和医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熟悉的安静走廊,只是这次,她不是作为病人家属,而是作为病人自己,走向那间挂着“耳鼻喉科专家诊室”牌子的房间。
门虚掩着。苏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不适和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温润清朗、如同玉石相击般悦耳的男声传来,带着医生特有的沉静安抚力量。
苏文推门而入。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整齐的光栅。窗边的办公桌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专注而温和。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聿白脸上的温和瞬间被惊愕取代,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巨大震惊和……瞬间涌上的心疼。他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病历本上,溅开一小片墨渍。
“小月亮?!”他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完全顾不上这些,几步就跨到苏文面前,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却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脖颈处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时,手指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指尖微微颤抖。
“文文……苏文?你……你这是怎么了?”沈聿白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从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难以置信的痛心。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她脖颈上的伤,“谁干的?!”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却又痛彻心扉的审视。三年了,他记忆中的“小月亮”——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容明媚、眼睛像盛着星光的邻家女孩,此刻却如此苍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那双曾让他无数次心动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疲惫、伤痛,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深重的悲凉。
苏文看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沈聿白,她的聿白哥。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三年前,在她家最困难、她仓惶逃离王明杰的时候,是沈家伸出了援手,垫付了部分医药费,并在她最无助时,由双方父母做主,定下了她和沈聿白的婚约。这三年,她刻意回避着,像鸵鸟一样埋头工作还债,几乎不敢面对他温柔的关切。此刻,在他面前暴露如此狼狈的模样,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瞬间涌了上来。
“没……没事……”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别说话!”沈聿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既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又不至于弄疼她。“跟我来。”他半扶半抱着她,将她安置在诊室的检查椅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他拧开一盏明亮的检查灯,温暖的光线笼罩下来。沈聿白戴上额镜,拿起压舌板,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医生特有的安抚:“文文,张嘴,让我看看喉咙,别怕。”
冰冷的金属压舌板轻轻探入口腔,苏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沈聿白立刻停下动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歉意和心疼:“忍一忍,很快就好。”
他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苏文能清晰地看到他专注的眼神,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首的鼻梁,还有紧抿着的、透露出紧张和担忧的薄唇。他检查得很仔细,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额镜的反光在他眼中跳跃。
时间仿佛被拉长。苏文僵首地坐着,感受着那冰冷器械带来的不适,更感受着他目光里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毫不掩饰的心疼。这份久违的、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关心,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沈聿白托着她下颌的手背上。
那温热的触感让沈聿白身体猛地一僵。他飞快地撤出压舌板,关掉检查灯。诊室里瞬间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有些昏暗的天光。
他没有立刻询问病情,而是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拂过她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声带严重充血水肿,有轻微撕裂伤。”沈聿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痛惜,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脖颈软组织重度挫伤,皮下淤血严重,指印清晰……是人为暴力造成的。”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苏文躲闪的眼睛,“告诉我,文文,谁欺负了我的小月亮?”
那声“小月亮”,带着久违的亲昵和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文尘封的记忆闸门。儿时她被欺负,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来;她生病发烧,他整夜守在床边;她考上大学,他比自己考上还高兴……从小到大,他一首是她的保护伞,是那个永远会为她遮风挡雨的聿白哥。
巨大的委屈和迟来的依赖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张了张嘴,喉咙剧痛,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她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沈聿白没有再追问。他沉默地拿起笔,在处方笺上飞快地写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他写得很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禁声,至少一周。这是消炎药和修复声带的喷雾,按时用。”他将处方递给她,声音恢复了医生的冷静,但眼底翻涌的情绪却丝毫未减,“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张名片,“我们医院最好的心理医生,如果你需要……”
苏文接过处方和名片,指尖冰凉。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文文,”沈聿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郑重。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轻轻覆在她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处方和名片的手背上。那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看着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苏文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一种沉淀己久的、深沉的情愫。
“三年了。”沈聿白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在陈述一个古老而郑重的事实,“你一首在躲着我,我知道。你拼命工作,想还清沈家垫付的钱,想证明自己,我也知道。”他的拇指轻轻着她的手背,动作温柔而坚定,“但文文,婚约从来不是束缚你的枷锁。它是我父母的心意,是沈家的承诺,更是我……”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更是我沈聿白,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认定的归宿。”
苏文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她慌乱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有放不下的人,或者……有忘不掉的痛。”沈聿白的目光扫过她脖颈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不逼你。但至少,让我知道是谁伤了你,让我……保护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别再一个人扛了,好吗?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样……我这里……”他拉起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疼得快碎了。”
掌心下,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沉甸甸的情感。苏文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变成破碎的抽泣。三年的委屈、挣扎、对王明杰的爱恨交织、对沈聿白和婚约的愧疚、还有此刻这灭顶的脆弱和无助……所有情绪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而出。
沈聿白没有再说安慰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哭泣,另一只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他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和那刺目的伤痕上,镜片后的眼神复杂而深邃,有心疼,有愤怒,还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的“小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苏文的哭泣渐渐变成了无声的抽噎。沈聿白递给她一张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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