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休夫那日儿子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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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休夫那日儿子很高兴

 

徐才良猛地一拍大腿,脸色铁青:“谁能想到啊!昨日我亲自去寻时,那混账东西竟然己经横死在街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听说是欠了赌坊上百贯铜钱,被人活活打死的。”

烛火忽地一跳,将徐谦惨白的脸色映得愈发骇人。

尽管大秦律法明令禁赌,可总有些亡命之徒在暗巷里开设地下赌坊。

那些赌徒们就像扑火的飞蛾,明知律法森严,却总抱着侥幸。

白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这般,最终落得个横死街头的下场。

“哐当——”

徐谦手中的茶盏突然跌落,在青石砖上摔得粉碎。

他下意识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景象。

新婚时,那个说要替姐姐好好照顾父亲的少年郎,捧着满满一簸箕沾着晨露的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姐夫尝尝!我今早特意去后山摘的!”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憨厚少年,如今竟成了赌坊巷子里一具冰冷的尸首……

徐谦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喉间翻涌的腥甜。

“废物!都是废物!”

徐才良一脚踢翻案几,上面的文书茶具哗啦散落一地。

他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起:“现在可好,连最后的路子都断了!明日若再交不出人……”

“够了!”一声厉喝骤然划破厅内的嘈杂。

徐谦自己都怔住了。

这个向来对父亲唯唯诺诺的病弱书生,此刻竟挺首了脊背。

喉间的腥甜化作灼热的勇气,烧得他眼角发红。

徐才良的咆哮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望着儿子:“你,你竟敢……”

“是阿父整日说阿兰没有女子该有的样子!”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徐谦的声音在雷声中格外清晰,“是阿父嫉妒她雕的木器连少府匠人都自叹弗如!”

他忽然轻笑一声,苍白的面容泛起异样的潮红,“现在为了保命,倒想起阿兰的好了?”

徐谦眼前蓦地浮现出那个总爱系着粗布围裙的身影。

阿兰站在院落的阳光里,手持木锯利落地裁切板材。

细碎的木屑在空中飞舞,落在她挽起的青丝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阿兰转头对他笑时,连盛夏的日头都比不过那双眼里的光彩。

“若不是阿父以孝道相逼……”

徐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本该拦着您日日对她冷嘲热讽。您可知阿兰写下休书那日——”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说情话,“儿子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笑出了眼泪。”

徐才良的手僵在半空,像只被钉住翅膀的老鸟。

他踉跄后退,靴子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咚地瘫坐在狼藉之中。

“至少…至少她不必像我这般…咳咳…”

徐谦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父亲的衣袍上。

他死死攥着案几边缘,“做个连为妻子煲碗羹汤,都要偷偷摸摸像做贼的懦夫!”

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雨幕,透过窗棂,将厅内照得如同白昼。

徐才良惨白的脸在电光中宛如鬼魅,浑浊的眼珠剧烈震颤着;

而徐谦半跪在满地狼藉之中,嘴角的血迹在强光下红得刺目。

父子二人之间被这道闪电照亮的空隙,仿佛割裂出万丈深渊。

“我……”

徐才良干瘪的嘴唇蠕动着,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抓住衣襟,却只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徐谦缓缓起身,用染血的袖口擦了擦嘴角:“阿父好好休息吧。”

他望向窗外如注的暴雨,轻声道:“明日…儿子亲自去阿兰家走一趟。”

……

次日清晨,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白府门前悬挂着的丧幡被雨水打湿,沉沉地垂在青灰的砖墙上。

徐谦踩着潮湿的石阶驻足,望着门楣上新挂的白灯笼。

那灯笼以细竹子为骨,蒙着一层白色的麻布,布面上用墨汁写的“祭”字,己稍稍晕染开,有的甚至看不清了。

一阵风吹过,这还是他被休后,第一次来白府。

白父去世那日,徐谦本来想去,但那几日正发着高热,躺在榻上人鬼不分,浑浑噩噩的睡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医官一剂猛药下去,才让他醒过来。

之后,徐谦自己下不来榻,而且那个不靠谱的父亲,阿兰肯定都不让他进门。

所以只能拜托友人悄悄在灵前供了一对白玉镇尺,那是白父生前最喜欢的物件。

“吱呀——”

门前转动的声响将徐谦的思绪拉回现实。

抬眼望去,阿兰站在门前,一身粗布孝服裹着她单薄的身形。

记忆中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潭死水,满脸愁容。

不过半年光景,她眼尾己生出几道细纹,鬓角甚至夹杂了几星刺眼的白发。

“看够了?”

白雅兰的声音传来,“徐郎君是来验丧,还是来替你父亲当说客?”

“我……”

徐谦的声音哽在喉头,阿兰明明才双十的年纪,却像是己被风霜侵蚀了数年。

白雅兰冷笑一声,扶着门框的手上布满裂口和老茧:“若是来替你父亲当说客,趁早回去。”

她微微侧身,露出院内简陋的灵堂,“我弟弟尸骨未寒,我没心情应付你们徐家的把戏。”

“阿兰……”

徐谦终是哑着嗓子开口,“我只是……来送些银钱。”

“郎君觉得,我白家现在缺的只是银钱?”

徐谦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进去说吧,外头...风大。”

白雅兰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却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徐谦进去后,只见院中一片萧索。

原本有些家底的庭院空荡荡的,房屋到处漏风,就连房梁上的好木材都没有了,怕是连小偷进去都要丢两个铜板再走。

再看灵堂,简陋得让人心酸,一方薄棺前连个守灵的仆人都没有,香炉里插着的香将熄未熄,明明灭灭。

“如你所见。”

白雅兰的声音在空荡的厅堂里回响,“值钱的都抵了债,连阿父留下的工具都被叔伯们‘暂借’走了。现在他们连这宅子都想......”

徐谦突然抓住抓住她布满裂口的手:“少府里面有位瑾昭大人,听闻了你的手艺,想要让你去少府做工。”

“只要你去了,莫要说赌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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