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床厂废弃宿舍的灯光在雨雾中晕开一圈昏黄,警戒线如蛛网般缠绕着斑驳的红砖墙面。林默坐在警车里,双手被铐在扶手上,侧脸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夏一鸣与宋拯交谈的身影,眼神空洞得像具失焦的镜头。
“他说的‘钟表匠’,通讯记录只有加密邮件和一次性手机号。”宋拯将一份打印文件递给夏一鸣,纸页上是乱码般的暗网论坛截图,“技术队追踪到IP地址经过七道跳板,最后落在公海的匿名服务器上。”
夏一鸣指尖划过屏幕截图的角落——那里有个不易察觉的水印,图案是一只衔着齿轮的乌鸦。“这是‘渡鸦工坊’的标志,专做古董钟表黑市中介。”他想起三年前追查一桩怀表失窃案时,曾在暗网见过这个符号,“他们的规矩是只认代号,不认人脸。”
“那笔虚拟货币交易呢?”
“流向了十几个分散钱包,最后汇入瑞士某家私人银行的保密账户。”宋拯揉了揉眉心,“这混蛋简首是反侦察专家。”
夏一鸣没有说话,目光投向警车后座的林默。老钟表匠正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后怕。“林默提到‘钟表匠’说话带点闽南口音,左手小指少半截。”他忽然开口,“这两个特征,在G市古玩圈有没有对应人物?”
宋拯猛地抬头:“吴老七!”
这个名字像颗钉子钉进潮湿的空气里。吴老七,本名吴胜,五十出头,在G市古玩黑市活跃了二十年,以倒手“问题古董”闻名,警方多次想抓他把柄,却因他从不碰现货、只做中间人而屡屡失手。更关键的是,三年前一场斗殴中,吴老七的左手小指被砍掉半截,从此总戴着枚粗大的黄铜戒指遮掩。
“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夏一鸣追问。
“半个月前突然买了辆奔驰,还在开发区租了间豪华办公室。”宋拯调出监控截图,“三天前,有人看到他在博物馆后门附近出现,时间点和实习生描述的‘蓝工装男’吻合。”
雨势突然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噼啪作响。夏一鸣望着远处工业区的灯火,脑海中闪过林默工作室里那张座钟底座的偷拍照片——拍摄角度极低,像是从展柜下方通风口仰拍的。博物馆的通风系统图纸在他脑中展开:二楼展厅的通风管道,恰好连接着洗手间的检修口。
“吴老七不是主谋。”夏一鸣突然说,“他没那个技术设计低温喷雾和电磁脉冲器。‘钟表匠’另有其人,吴老七只是负责销赃的白手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宋拯有些焦躁,“局里催着结案,林默这边再不交代,上面就要下令逮捕了。”
“不能抓他。”夏一鸣的语气斩钉截铁,“林默是唯一能钓出‘钟表匠’的诱饵。”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通讯软件,“我己经用林默的暗网账号给‘渡鸦工坊’发了消息,说‘技术故障,需要见面调试’。”
宋拯瞳孔骤缩:“你疯了?这太危险了!”
“风险越大,线索越真。”夏一鸣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吴老七这种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想知道座钟的下落,必须让他相信林默还有利用价值。”
凌晨三点,G市古玩黑市的“鬼市”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苏醒。夏一鸣戴着鸭舌帽,压低了衣领,混在扛着麻袋的古董贩子中间,走进一条弥漫着霉味的地下通道。通道两侧摆满了手电筒照亮的摊位,青铜器、旧瓷器、泛黄的字画在光柱中若隐若现,讨价还价的低语声混杂着劣质香烟的味道。
他在一个卖旧机械零件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缺了颗门牙的老头,看到夏一鸣递来的铜钥匙——那是林默工作室抽屉里找到的、刻着“渡鸦”标记的信物,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跟我来。”老头收起钥匙,佝偻着腰在前面带路,七拐八绕走进一间堆满木箱的仓库。仓库中央的铁桌上点着盏煤油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雕花黄铜戒指,小指的位置空着。
“你就是林默派来的?”男人转过身,果然是吴老七。他上下打量着夏一鸣,嘴角叼着的香烟随说话节奏抖动,“老东西不是说病了吗?”
“病了才需要新药。”夏一鸣模仿着林默沙哑的嗓音,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齿轮状的U盘,“他说上次的‘喷雾’不够劲,新改良版在这里面。”
吴老七伸手想拿,夏一鸣却缩回手:“林默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尾款什么时候到?”
“急什么?”吴老七脸上露出奸猾的笑容,“东西卖出去自然少不了他的份。”他打了个响指,旁边的木箱后走出两个壮汉,“不过嘛,为了确保老东西不乱说话,得跟我们走一趟。”
夏一鸣瞳孔微缩,身后的通道突然被几个黑影堵住。他知道,自己低估了吴老七的谨慎。就在壮汉伸手抓来的瞬间,他猛地矮身,手肘击中最近一人的腹部,同时将U盘掷向煤油灯!
玻璃灯罩碎裂的瞬间,煤油溅在木箱上燃起熊熊大火。仓库里顿时一片混乱,夏一鸣借着火光和烟雾,从腰间抽出钢丝锁,精准地套住吴老七的脚踝,将他绊倒在地。
“抓住他!”吴老七在地上嘶吼,墨镜掉落在地,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夏一鸣翻滚着避开挥来的钢管,瞥见吴老七脖子上挂着的银链子——链子末端坠着枚造型奇特的怀表吊坠,表盖雕刻着星轨图案。
那是“星轨报时座钟”底座的微缩图案!
夏一鸣心中剧震,正要上前,突然听到仓库顶部传来金属摩擦声。他抬头望去,只见通风口的铁栅栏被从外面撬开,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一枚烟雾弹被扔进火场!
浓烟瞬间吞噬了视线,混乱中,夏一鸣感到手腕被人抓住,是宋拯带着便衣警察冲了进来。“快走!”宋拯拽着他冲出仓库,身后传来吴老七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巷口的阴影里,夏一鸣回头望向燃烧的仓库,只见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身影站在屋顶边缘,手中似乎抱着个用黑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在黎明前的微光中一闪而逝。
“看到了吗?”宋拯喘着气问,“刚才屋顶上的人……”
“看到了。”夏一鸣盯着手腕上不知何时被戴上的一枚青铜戒指,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齿轮纹路,“吴老七脖子上的吊坠,是座钟底座的图案。还有屋顶那个人,他抱着的东西,尺寸和座钟吻合。”
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古玩黑市湿漉漉的石板路。夏一鸣摊开手掌,青铜戒指在晨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一枚来自深渊的齿轮,悄然嵌入了他的逻辑拼图。
“‘钟表匠’不是一个人。”他低声说,目光投向城市东边那栋带钟楼的法式建筑,“吴老七只是负责销赃的棋子,屋顶上的人才是真正动手的人。而他们背后,还有更庞大的网络。”
宋拯看着夏一鸣手中的戒指,又望向远处博物馆的方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起看似简单的盗窃案,此刻己演变成一张遍布G市地下世界的复杂蛛网,而他们,才刚刚触碰到蛛网的边缘。
“现在怎么办?”宋拯的声音有些干涩。
夏一鸣将戒指收进口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查吴老七的通话记录,重点查案发后他联系过的所有境外号码。还有,派人24小时盯着博物馆的通风系统,特别是二楼展厅连接洗手间的那段管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准备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
“吴老七想把座钟出手,‘钟表匠’需要一个安全的交易场合。”夏一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们就给他们办一场,让他们把所有棋子都亮出来。”
晨光中,夏一鸣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抬头望向G市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能看到无数齿轮在云层后飞速转动,发出只有他能听懂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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