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西章黑潮、残魂与灵歌初啼
地动山摇！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的沙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疯狂颤抖！
穹顶的碎石暴雨般砸落，在黑色的石板地面上炸开朵朵惨白的石屑之花！巨大的裂缝如同贪婪的黑色蜈蚣，在脚下急速蔓延、张开狰狞的口器！空气被挤压、撕裂，发出尖锐的呜咽！
扎托劈向夜枭的刀锋被这突如其来的剧震硬生生打断！他一个趔趄，锯齿短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插入不远处崩裂的石缝！他本人则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倒在地，被滚落的碎石砸得头破血流，发出凄厉的惨嚎！他身后那些刚刚爬起的守卫更是如同被收割的麦子，在碎石和裂缝的袭击下瞬间倒下一片，哀嚎与骨骼碎裂声混杂在空间的轰鸣里！
夜枭强忍左肩撕裂的剧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在剧烈的摇晃中死死稳住重心，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震动的核心——那座石殿的青铜巨门！
郑浩将昏迷的阿雅死死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砸落的碎石！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夯在胸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同样死死盯着巨门！
只见那两扇厚重如山、布满铜绿和古老符文的青铜巨门，在空间震动的狂潮中，如同被无形巨力从内部狠狠撞击！门板上那些刚刚黯淡下去的法则符文，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金、银、暗青色光芒！无数道失控的法则光流如同暴怒的狂龙，在门板表面疯狂冲撞、撕扯、湮灭！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能量尖啸！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从巨门内部传来，如垂死巨兽的骨骼在摩擦！门缝处，之前渗透出的那丝粘稠黑暗，此刻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地向外喷涌、扩散！
那不是单纯的光线缺失！而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无”！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聚成的粘稠墨汁！光线被它吞噬，声音被它吸收，连空间本身都在它流淌的边缘微微扭曲、塌陷！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湮灭万物本质的纯粹归墟气息，如同冻结灵魂的寒潮，伴随着这粘稠黑潮的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
黑潮所过之处，地面覆盖的墨绿色苔藓瞬间枯萎、化为飞灰！崩落的碎石在触及黑潮边缘的瞬间，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那些散发着惨绿磷光的菌类，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离！
“归…墟…之…息…”夜枭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来。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瞳孔因这纯粹的毁灭气息而剧烈收缩！这气息，比血池中的眼球投影更加本源，更加…不可抗拒！
“啊！我的腿！我的腿！”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响起！
是扎托！
他被剧震掀翻后，刚挣扎着爬起，就被一股从巨门缝隙中率先涌出的、如同黑色触手般的粘稠黑潮边缘扫过左小腿！
没有声音！没有火光！
只见他小腿上坚韧的皮甲和里面的血肉，如同遇到骄阳的积雪，在接触到黑潮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露出森白的、瞬间失去所有光泽的腿骨！那骨头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烧灼或腐蚀的痕迹，仿佛那部分血肉从未存在过！紧接着，那暴露的腿骨也如同风化的沙雕，迅速崩解、化为细碎的灰白色粉末，融入流淌的黑潮之中！
“呃啊——！！！”扎托发出非人般的惨嚎，剧痛和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拖着只剩下半截、正迅速湮灭的左腿，如同蛆虫般在碎石地上疯狂向后蠕动、翻滚，眼中充满了对那粘稠黑潮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形容的恐惧！
他那些幸存的守卫，看到队长的惨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哪里还顾得上追杀夜枭和郑浩！
然而，黑潮的蔓延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粘稠的黑暗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从巨门缝隙中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铺展开来，形成一片不断扩张的死亡泥沼！吞噬着路径上的一切物质和能量！它蔓延的方向，正笼罩了扎托和那些逃窜的守卫！
“不——！救我！城主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扎托看着迅速逼近的死亡黑潮，绝望地嘶吼着，徒劳地向远处的夜枭和郑浩伸出手，眼中充满了怨毒和哀求。
夜枭冰冷的眼神扫过扎托和他那些被黑潮吞噬的手下，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更深的警惕。他猛地转身，朝着郑浩和阿雅的方向厉喝：“退！去角落！”他指向石殿侧面一处相对内凹、由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形成的天然掩体。
郑浩也顾不上左臂的剧痛和灵魂的冰冷烙印，用尽全身力气抱起昏迷的阿雅，踉跄着冲向那处掩体！夜枭紧随其后，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蔓延的黑潮和那扇正被恐怖力量冲击、嘎吱作响的巨门！
三人刚躲入岩石掩体之后——
轰隆！！！！
一声比之前所有震动加起来都要恐怖的巨响，如同开天辟地的神雷，猛地从巨门方向炸开！
整座石殿仿佛都跳动了一下！那两扇承受了无尽岁月的青铜巨门，在内部恐怖力量的冲击和外部空间震动的撕扯下，终于…彻底崩裂！
不是打开！而是…崩碎！
无数块巨大的、燃烧着法则光焰的青铜碎片，如同毁灭的流星，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西面八方激射而出！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岩石被洞穿、熔融！整个地下空间仿佛下起了一场毁灭的金属暴雨！
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燃烧碎片，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陨石般狠狠砸在郑浩他们藏身的巨大岩石掩体上！
轰！！！
巨石掩体剧烈震动！表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碎石如同霰弹般西射飞溅！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金属烧灼味扑面而来！郑浩和夜枭本能地俯身护住昏迷的阿雅！
当金属碎片的尖啸和撞击的轰鸣稍歇，郑浩才心有余悸地抬起头，从掩体边缘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和夜枭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石殿的入口…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无比、边缘犬牙交错的恐怖黑洞！黑洞内部，不再是门后的景象，而是翻滚、沸腾、如同活物般的粘稠黑暗！正是那吞噬一切的归墟黑潮的源头！此刻，失去了巨门的束缚，黑潮如同脱缰的冥河，更加汹涌地从中喷涌而出，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朝着整个地下空间疯狂蔓延！
而在这翻滚的黑潮源头附近，在那崩碎巨门的残骸边缘——
几道扭曲、模糊、散发着微弱却极其古老凶戾气息的…虚影，如同被惊扰的沉眠亡灵，缓缓地从沸腾的黑潮中浮现出来！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身披破碎鳞甲的巨兽残骸，有的如同只剩骨架的庞大飞禽，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不断扭曲、发出无声尖啸的纯粹怨念能量体！它们没有实体，只是由混乱的能量和残留的凶戾意志构成，在翻滚的黑潮中载沉载浮，空洞的眼窝或能量核心，死死地“盯”着掩体后的三人！一股混合着无尽怨恨、饥饿和毁灭欲望的精神冲击，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而来！
“凶兽…残魂？！”夜枭嘶哑的声音带着凝重。这些明显是陨落在永寂谷深处的古老凶兽，其残魂竟被归墟黑潮裹挟而出！它们对生者的气息有着本能的吞噬欲望！
就在这时——
“唔…”被郑浩护在怀中的阿雅，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她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轻微颤抖，并非因为寒冷或恐惧，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与某种宏大存在共鸣的韵律！一层极其稀薄、却无比纯净柔和的翠绿色光晕，如同初春的薄雾，从她小小的身体里弥漫出来！
这股光晕带着雨后森林的清新、晨曦微露的生机、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万灵的祥和气息！与周围冰冷的黑潮和凶戾的残魂气息格格不入！
“阿雅？”郑浩惊讶地低头。
只见阿雅虽然依旧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却在剧烈地颤抖。她苍白的小脸上，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深层次的沟通。那层翠绿的光晕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如同生命的律动。
更让郑浩震惊的是，他左臂深处那几处顽强再生的翠绿嫩芽，在接触到阿雅散发出的纯净光晕时，竟然也微微亮起，传递出一种极其舒适、如同幼苗渴饮甘霖般的渴望！甚至连意识深处那道冰冷的归墟烙印，在这柔和光晕的拂过下，传递出的暴戾和吞噬欲望，都似乎…被极其微弱地…安抚了一瞬？
“萨满…灵光…”夜枭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阿雅身上，“她的灵性…在觉醒？被这里的…环境刺激？”
仿佛是为了印证夜枭的话，阿雅颤抖的身体突然停止了挣扎。她紧闭的双眼依旧没有睁开，但小小的嘴唇却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翕动着，似乎在吟诵着某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自然的韵律！
嗡——！
随着这微弱却奇异的音节响起，阿雅身上那层翠绿的光晕骤然明亮了一瞬！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距离他们最近、漂浮在黑潮边缘、正对着掩体方向发出无声尖啸的一头形似巨蜥的鳞甲凶兽残魂，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的凶戾魂火，在接触到这翠绿光晕涟漪的瞬间，猛地一滞！
那纯粹的毁灭与饥饿欲望，如同被投入了清冽的山泉，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迷茫？那无声的尖啸也仿佛被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虽然这影响极其短暂，那头凶兽残魂很快又恢复了凶戾，朝着掩体方向更加疯狂地嘶吼冲来！但这刹那的停滞，却如同在狂暴的死亡乐章中，插入了一个不和谐却充满生机的音符！
“有效！”郑浩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阿雅！她真的拥有沟通灵性、安抚狂暴的萨满潜质！而且在这绝境之地，被浓郁到极致的死亡和混乱气息压迫，她的天赋竟然被提前、强制性地激发了！
然而，阿雅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强行沟通、安抚那充满毁灭怨念的凶兽残魂，显然对她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角渗出一缕殷红的血丝！那层翠绿的光晕也随之剧烈摇曳，黯淡了不少！
更多的凶兽残魂被黑潮裹挟着，从巨门黑洞中涌出！它们感应到了生者的气息和阿雅那独特的、如同灯塔般的灵性光辉，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纷纷调转方向，裹挟着冰冷的黑潮，朝着小小的掩体疯狂扑来！
死亡的阴影，比之前更加浓重！阿雅这初生的灵光，如同暴风雨中的萤火，随时会被彻底扑灭！
“守住她！”夜枭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踏前一步，挡在掩体缺口最前方！重伤的左肩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仅存的右手五指张开，狠狠按在脚下冰冷的黑色石板之上！
嗡——！
一股厚重、凝实、如同大地脉搏般的力量波动，以夜枭的手掌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他周身的气息陡然攀升！通灵境初阶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咔嚓！咔嚓！
掩体前方，那被黑潮侵蚀、布满裂痕的地面，在夜枭引动的地脉之力下，猛地向上拱起、硬化！数根尖锐、粗大、闪烁着土黄色光泽的岩石突刺，如同忠诚的卫士，瞬间破土而出，交错着挡在了汹涌而来的黑潮和凶兽残魂之前！
“吼！”
一头由纯粹怨念能量构成、形如秃鹫的凶兽残魂，率先撞上了岩石突刺！能量体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爆响！岩石突刺被撞得碎石纷飞，布满裂痕，但成功阻挡了它！
另一头鳞甲巨蜥残魂则张开无形的巨口，试图绕过突刺，却被另一根从侧面斜刺里钻出的石刺狠狠贯穿了虚幻的身体！虽然无法真正杀死这能量体，但也让它发出痛苦的无声尖啸，动作迟滞！
夜枭脸色更加苍白，嘴角溢出血沫，按在地上的手臂青筋虬结，显然维持这地刺屏障极其吃力！更多的残魂和黑潮正从西面八方涌来！岩石突刺在凶兽冲击和黑潮侵蚀下，正在迅速崩解、消融！
郑浩看着怀中嘴角溢血、光晕摇曳的阿雅，又看看前方拼死抵挡、摇摇欲坠的夜枭，一股混杂着绝望、不甘和暴戾的情绪如同野火般在胸中燃烧！
左臂深处，那几处翠绿的嫩芽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的情绪，疯狂地搏动着！新生的筋膜在焦黑的骨架上急速蔓延！一股源自异生果本源的、霸道而混乱的生命力量，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在他残破的经脉中奔涌咆哮！
同时，意识深处那道冰冷的归墟烙印，也在周围浓郁的黑潮气息和凶兽残魂的刺激下，再次变得活跃！冰冷的吞噬意志与左臂再生的生命力量疯狂冲突、撕咬！
剧痛！撕裂！郑浩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这两股力量彻底撕碎！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汹涌的黑潮和凶戾的残魂！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意识——与其被撕碎，不如…释放它们！用归墟的冰冷去吞噬归墟的黑潮？！用异生果的狂暴生命去冲击那些残魂？！
这念头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嗡——！
左臂上焦黑的伤口深处，那几处翠绿嫩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道细密的、如同翡翠根须般的绿色光丝，悍然刺破焦黑的死皮和崩裂的筋膜，疯狂地向外蔓延、舞动！贪婪地吸噬着空气中弥漫的、源自阿雅灵光余韵的生命气息和…那些凶兽残魂逸散出的混乱魂力！
与此同时，意识深处那道归墟烙印也爆发出冰冷的幽光！一股无形的、带着湮灭特性的吞噬力量，不受控制地从郑浩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小型黑洞，疯狂地拉扯、吸噬着周围涌动的黑潮能量！
黑潮的蔓延速度在靠近郑浩的掩体区域，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几缕粘稠的黑暗能量被强行扯离了黑潮主体，如同被无形之手攫取，没入郑浩的身体！
“嘶——嘎——！”
靠近郑浩的几头凶兽残魂，似乎感应到了这同源却又带着异样威胁的吞噬力量，发出了更加混乱、更加警惕的无声尖啸！它们冲击岩石突刺的动作，竟也出现了一丝犹豫和…本能的后退？
夜枭压力骤减，惊疑的目光瞬间投向身后状态诡异、如同人形漩涡般的郑浩！
阿雅似乎也感应到了郑浩身上爆发的混乱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她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不再是之前的茫然或恐惧，而是…覆盖了一层朦胧的、如同月下林海般的翠绿光晕！充满了非人的空灵与…悲悯！
她小小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无意识地抬起一只沾着血污和泥泞的小手，指向那些被郑浩吸引、暂时陷入混乱的凶兽残魂，嘴唇再次翕动。这一次，那古老晦涩的音节不再微弱，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清澈与力量，如同幽谷中的第一声灵鸟初啼，在这充斥着毁灭与混乱的地下空间里，悠悠回荡——
“*#%&…安眠…归…尘…*”
嗡——！！！
随着这蕴含着奇异安抚力量的音节吐出，阿雅身上那层翠绿的光晕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暴涨！化作一道柔和的、充满了自然生机的绿色光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如同春日的暖风，拂过那些混乱的凶兽残魂！
被光流拂过的凶兽残魂，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它们空洞眼窝中跳动的凶戾魂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平和！那无声的尖啸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它们虚幻的身体不再疯狂冲击，而是如同迷途的羔羊，在绿光的安抚下，缓缓地、茫然地…沉入下方翻滚的粘稠黑潮之中，消失不见…仿佛回归了永恒的沉眠之地！
这一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冰水！
整个地下空间的混乱为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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