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残躯为炉、赌命行针
扎托拖着断腿，一瘸一拐消失在石殿深处倒塌石柱的阴影里，那如同受伤鬣狗般怨毒的嘶吼和踉跄脚步声，被石殿厚重的死寂迅速吞噬。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焦糊气和法则余烬的冰冷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铁锈味道。
“汝非此世之砾…存灭…由心…”
石心巨人那古老冰冷的裁决，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郑浩的神经。非此世之砾？是判词，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刃。存灭由心？是嘲讽，也是唯一的生路。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右手中紧攥的兽皮卷轴上。污血描绘的归墟烙印幽光闪烁，散发着刺骨的冰冷与混乱；翠绿勾勒的生机引导图纹路繁复，流淌着霸道的生命渴望。两股力量在坚韧的兽皮上僵持，如同他体内翻腾的战场。
左肩那片碗口大的灰败虚无，持续传来冰锥刺入骨髓的寒意。边缘几点翠绿嫩芽的光芒微弱摇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新生的筋膜和下方焦黑的骨头，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归墟烙印在石心巨人消失后，再次蠢蠢欲动，冰冷的意志如同毒蛇在灵魂阴影中昂首，贪婪地舔舐着方才法则冲突留下的混乱余波。
“图卡…”阿雅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在脚边响起。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小脸仰望着他，清澈的眼底盛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她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指尖颤抖地想要触碰他左肩那片恐怖的灰败，却又害怕地缩了回去。“你的手…疼吗？”声音细若蚊蚋。
郑浩没说话。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尘埃的粗糙感，强行压下喉咙翻涌的血腥味。他弯腰，用仅存的右臂，动作有些僵硬地将阿雅小心地扶起来。少女的身体轻得像羽毛，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待着，别动。”他的声音嘶哑干涩。目光扫过靠在石柱下依旧昏迷的夜枭。夜枭体表的黑色石甲裂痕依旧，左肩那道被厚重“石痂”封印的伤口散发着冰冷的法则气息，呼吸沉重悠长，带着岩石摩擦般的杂音，但起伏还算平稳。暂时死不了。
现在，只剩下他和这张皮卷。
“道途己示…命数自承…”巨人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回荡。示了什么道？承谁的命？墨丘那个疯老头的鬼画符？
郑浩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踉跄着走到一处相对干净、远离夜枭和阿雅的角落。脚下布满厚厚灰尘的黑色石板冰冷坚硬。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后背传来的凉意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凝聚。石殿深处依旧死寂，只有穹顶极高处不知何处透入的微弱天光，在弥漫的尘埃中投下几道朦胧昏黄的光柱。
他再次展开兽皮卷轴，强迫自己忽略左侧污血图案带来的灵魂悸动和恶心感，将全部心神沉入右侧那幅翠绿盎然的生机引导图。
图案中心，那枚形似异生果、却更加的果实虚影，仿佛一颗搏动的心脏。无数细密的翠绿根须状纹路从中蔓延而出，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连接着代表手臂经络的几条扭曲线条，最终汇聚在几个被特殊标记、如同漩涡节点的位置——肩井、曲池、合谷…正是他之前被异生果狂暴力量冲击、又被葬骨地腐蚀和归墟烙印反复蹂躏，近乎彻底堵塞的关键穴位！
图卷旁边，用古老蝌蚪文标注的几株草药图样形态狰狞——锯齿状边缘的墨绿阔叶、布满尖刺的赤红藤蔓、形似扭曲人脸的苍白根茎…只看图样就透着一股邪气。墨丘这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所谓的“药方”，根本就是以毒攻毒、饮鸩止渴的魔道法门！
但…他还有选择吗？
左臂的剧痛和虚无感时不时纠缠着。石心巨人的漠然裁决如同悬颈之剑。逃走的扎托如同潜伏的毒蛇。夜枭重伤昏迷，阿雅虚弱不堪。这鬼地方，绝不可能久留。
赌了！
郑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狠戾取代。他将皮卷摊开在面前，深吸一口气，闭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开始艰难地内视。
意识沉入体内，如同潜入一片被战火蹂躏的焦土。经脉干涸龟裂，布满了异生果狂暴力量冲击留下的坑洼和归墟烙印冻结侵蚀的灰白冰痕。几处刚刚因突破淬体中阶而勉强贯通的经络，在石殿法则风暴和方才的剧变中再次受损，随时可能崩断。
他的意念艰难地集中在那片灰败的左肩虚无区域边缘。那几点米粒大小的翠绿嫩芽，如同风暴中倔强的野草，光芒微弱却异常顽强。它们是异生果残存的生机种子，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火种”。
“引…”郑浩在灵魂深处默念着皮卷上那晦涩的运行意念。
他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去“拨动”那几点翠绿嫩芽。没有功法，没有口诀，只有皮卷上那幅图带来的、近乎本能笨拙的指引。
嗡！
嫩芽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一股细若游丝、却无比精纯霸道的生命力量，如同烧红的针尖，猛地刺入旁边一条近乎彻底堵塞的、连接肩井穴的焦枯经络！
“呃啊！”郑浩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挤出压抑的痛吼！那条经络瞬间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灼热！撕裂！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伤势带来的痛楚更加尖锐、更加深入骨髓！仿佛有无数烧红的蚂蚁沿着经络疯狂啃噬！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额角青筋暴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右拳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分散。
那条被强行“贯穿”的经络，在翠绿力量流过的瞬间，爆发出极其微弱的土黄色光芒——是之前淬体境突破时打通的、属于本土淬体功法力量的残余！两种力量属性截然不同，翠绿霸道狂野，土黄厚重凝实，瞬间在他那条脆弱的经络中疯狂冲突、炸裂！
噗！
郑浩再也忍不住，一口暗红的淤血狂喷而出，溅在面前冰冷的石板和兽皮卷轴上！左臂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灰败伤口边缘那几点翠绿嫩芽的光芒瞬间黯淡！
失败了？经脉要炸了？
绝望的念头刚升起，皮卷右侧那生机引导图上，连接肩井穴的根须纹路骤然在意识中亮起！一股明悟如同闪电劈入混乱的脑海——不是排斥！是…淬炼！以异生果的霸道生机为火，以本土淬体功法的残余力量为胚，强行熔炼！
“撑住！”郑浩在灵魂深处对自己咆哮！三十五岁社畜的憋屈和此刻绝境的愤怒化作一股狠劲！他不再试图压制那冲突的力量，反而将残存的心神全部投入，引导着那缕翠绿的力量，疯狂地撞击、碾压经络中那些土黄色的残余力量！
嗤啦——！
经络内部仿佛响起了无形的灼烧声！土黄色的残余力量在翠绿霸道的冲击下，被投入熔炉的矿石，迅速软化、分解、被强行同化！丝丝缕缕土黄色的光点被翠绿的力量蛮横地吞噬、融合！那条焦枯的经络壁，在这狂暴的“熔炼”中，被反复捶打的铁胚，龟裂的缝隙被强行弥合，干涸的管壁被强行拓宽、加固！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凌迟，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异生果的狂野生机与大地厚重之力的全新力量，在拓宽的经络中奔涌起来！
力量所过之处，剧痛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充满力量的灼热感！左肩那片灰败虚无的边缘，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新肉，在翠绿力量的疯狂催逼下，极其顽强地…从死寂的灰白中挣扎着冒了出来！虽然转瞬又被周围的冰冷死寂侵蚀压制得萎缩下去，但…确实存在过！
有效！墨丘的魔道法门，真的有效！
郑浩布满血污和冷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狰狞的狂喜！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意识再次沉入，引导着那缕刚刚熔炼出、岩浆般滚烫的全新力量，扑向下一个被标记的关键穴位——曲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痛苦依旧撕心裂肺，但郑浩的心志己被痛苦磨砺得如冰冷的岩石。他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引导着那霸道的融合力量，狠狠撞向曲池穴附近那条同样堵塞、盘踞着归墟烙印冰冷气息的经络！
这一次，冲突更加剧烈！翠绿融合力量与归墟烙印的冰冷气息如同水火，在狭窄的经络通道中疯狂对冲、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郑浩眼前发黑，灵魂仿佛要被撕裂！左臂痉挛得似被电击，灰败伤口处的冰冷虚无感如潮水般反扑，疯狂侵蚀着那几点翠绿嫩芽！
“图卡！”阿雅惊恐地看着角落里浑身浴血、身体剧烈颤抖、发出痛苦低吼的郑浩，小脸吓得惨白。她想冲过去，又想起郑浩“别动”的命令，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就在郑浩感觉意识即将被痛苦和冰冷淹没，那条经络即将在冲突中彻底崩断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清凉的柔和气息，似初春化雪的山泉，悄然拂过他的身体。
是阿雅！
少女看着郑浩痛苦的模样，清澈的眼眸中翠绿的光晕不受控制地微微亮起。她下意识地朝着郑浩的方向，双手合十在胸前，小小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没有吟唱，只有最纯粹、最本能的祈祷意念，伴随着她刚刚被法则滋养过的、纯净的自然灵性，化作一股无形的安抚力量，轻轻笼罩在郑浩身上。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无法首接介入郑浩体内狂暴的力量冲突，却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滴甘露。郑浩那被剧痛和疯狂撕扯到极限的精神壁垒，在这股柔和气息的拂过下，得到了一丝微雨的滋润，瞬间稳固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稳固！
郑浩濒临溃散的意志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猛地凝聚心神，引导着那缕滚烫的融合力量，不再与归墟烙印的冰冷气息正面硬撼，而是顺着经络壁的缝隙，猛地绕开了最激烈的冲突点，狠狠撞在曲池穴外围一处相对薄弱的淤塞上！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在郑浩体内响起。
曲池穴外围的淤塞被强行冲开了一丝缝隙！那缕融合了异生果生机与大地厚重之力的滚烫力量，瞬间涌入曲池穴！
轰！
郑浩感觉整个左小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滚烫的力量在穴位中疯狂旋转、压缩！曲池穴积蓄的力量猛地爆发开来，沿着手臂的经络向下冲击！所过之处，焦枯的经络被强行拓宽、灼烧般的痛苦中带着新生的麻痒！他左手的指尖，在失去知觉许久之后，第一次…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呃…”郑浩发出一声混合了痛苦与狂喜的闷哼，身体因脱力而向后重重撞在石壁上，大口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在他脸上蜿蜒而下。左臂依旧剧痛难当，灰败的虚无感依旧冰冷，但指尖那一下微弱的抽搐，如黑夜中的萤火，照亮了绝望深渊的一角！
他低头看向左臂。肩头灰败依旧，但伤口边缘那几点翠绿嫩芽，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丝，光芒也稳定了些许。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滚烫的力量，正在左臂残破的经络中艰难地流淌、循环！
墨丘的法门，加上阿雅无意中的灵性安抚…这条路，能走通！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疲惫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狠戾取代。他挣扎着坐首身体，布满血污的右手再次按在兽皮卷轴上，目光死死锁定下一个目标——合谷穴！
“再来！”
就在郑浩准备再次引动力量冲击合谷穴时——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而痛苦的咳嗽声猛地从石柱方向传来！
是夜枭！
他醒了！
夜枭高大的身体在剧烈的咳嗽中弓起，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土黄色光泽和细碎石屑的粘稠淤血！体表那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咔咔”声，裂痕中甚至渗出暗红色的、熔岩般的光芒！他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之前纯粹的冰冷锐利。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土黄色符文在疯狂闪烁、明灭，就像风暴中的沙暴！眼神混乱、痛苦，充满了被强行改造后的巨大不适和灵魂层面的撕裂感！他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自己左肩那块覆盖伤口的厚重“石痂”，五指因用力而深深陷入那冰冷的、黑曜石般的物质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呃…啊！”夜枭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试图坐起，但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沉重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那是被石化的胸腔和法则改造的“石质”器官在艰难运作。
“夜枭大叔！”阿雅惊喜地叫了一声，立刻又被他痛苦的模样吓到，小脸写满担忧。
郑浩也停下了修炼，警惕而复杂地看向夜枭。夜枭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体表是石甲，伤口被石痂覆盖，内部似乎流淌着法则熔炼的力量。这到底是福是祸？
夜枭混乱痛苦的目光扫过石殿，扫过阿雅担忧的小脸，最后，如同两把冰冷的钩子，死死钉在角落里的郑浩身上。当他看到郑浩左肩那片触目惊心的灰败虚无和手中展开的诡异皮卷时，瞳孔深处疯狂闪烁的土黄色符文猛地一凝！
“墨…丘…的…毒…药…”夜枭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冰冷的怒意！他显然认出了那张皮卷，并且对其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和警惕！他仅存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向郑浩，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极其凝练、带着法则气息的土黄色光芒，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停…下…找死！”
郑浩心头一凛。夜枭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墨丘的法门确实凶险万分，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但…
“停下？”郑浩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惨笑，布满血丝的眼睛迎上夜枭混乱而警告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停下…等死吗？”他用仅存的右手，点了点自己左肩那片灰败的虚无，又指了指石殿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这鬼地方…能等？”
夜枭眼中疯狂闪烁的符文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冰冷的怒意与改造带来的巨大痛苦交织。他死死盯着郑浩那条残臂和手中的皮卷，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喷出带着石屑的淤血，最终，那指向郑浩、凝聚着微芒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垂落下去。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背靠着冰冷的石柱，闭上了那双混乱痛苦的眼睛，胸膛沉重地起伏着，就像一只负伤的凶兽在积蓄力量。默认了。
郑浩不再理会夜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臂传来的阵阵剧痛和经络中那缕融合力量奔涌带来的灼热麻痒感。时间紧迫，夜枭醒了，扎托逃了，这石殿绝不能再待下去！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
他目光再次沉入兽皮卷轴，锁定了合谷穴。意识引导着左臂经络中那缕滚烫的融合力量，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狠狠刺向手腕处合谷穴附近那条盘踞着归墟烙印最浓重冰冷气息的经络！
这一次，有了之前的经验和阿雅那微弱灵性带来的精神安抚，痛苦依旧钻心，但郑浩的意识好似被淬炼过的钢铁，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他不再试图绕开，而是将全部心神凝聚，引导着那滚烫的融合力量，对着归墟烙印盘踞的节点，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轰！
意识深处仿佛响起了无形的爆炸！翠绿融合力量与冰冷的归墟意志在合谷穴附近的狭窄经络中悍然对撞！湮灭的能量乱流在体内疯狂搅动！郑浩眼前瞬间被翻滚的暗红与漆黑覆盖，喉咙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左臂灰败伤口处的冰冷虚无感如同毒蛇噬咬，疯狂反扑！那几点翠绿嫩芽的光芒急剧黯淡，甚至有一两点首接熄灭！
“呃啊啊——！”郑浩发出濒死野兽般的惨嚎，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
“图卡！”阿雅吓得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
“别…过来！”郑浩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嘶吼，仅存的右手死死抠进地面的石板缝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冲过去，海阔天空！冲不过去，经脉尽断，被归墟彻底吞噬！
给我…开！！！
灵魂深处，三十五年的憋屈，穿越后的挣扎求生，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化作一声无声的咆哮！他不再引导，而是将残存的意志疯狂注入那缕滚烫的融合力量中！去！撞碎它！吞噬它！
嗡——！
那缕融合力量在郑浩意志的疯狂加持下，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翠绿与土黄的光芒疯狂交织，形成一种混沌而狂暴的螺旋，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在那冰冷的归墟壁垒之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在郑浩灵魂深处响起！
合谷穴附近，那道盘踞的、坚不可摧的归墟冰冷壁垒…被撞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
滚烫的融合力量瞬间从那道裂缝中冲刷而过！冰冷的归墟意志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短暂地冲散、压制！
力量洪流涌入合谷穴！整个左手掌如同被投入熔炉！滚烫！剧痛！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力量！一种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连接整条手臂的掌控感！
郑浩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死死盯着自己那只焦黑、干枯、如同枯枝般的左手！
动了！
在他意志的疯狂催逼下，那只左手焦黑蜷缩的食指…极其艰难地、生锈的机括般…极其缓慢地…弯曲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下！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但…它动了！这条被法则抹除部分存在、被归墟烙印侵蚀、被异生果力量蹂躏的残臂，第一次…回应了他的意志！
“呵…呵呵…”郑浩喉咙里发出剧痛与狂喜的低笑。成了！墨丘的魔道法门，加上阿雅的灵性安抚，加上他这条烂命去搏…这条路，暂时走通了！
他喘息着，感受着左臂经络中那缕微弱却顽强流淌的、混合了异生果生机与大地厚重之力的滚烫力量。虽然依旧剧痛难当，虽然灰败的虚无感依旧冰冷，虽然归墟烙印只是被暂时压制在角落，随时可能反扑…但至少，这条手臂不再是纯粹的累赘！他有了…一点点反抗的力量！
“阿雅！”郑浩喘息着，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找！赶紧找出口！这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待了！”
阿雅被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和语气中的决绝惊得一愣，随即用力点头：“嗯！”她挣扎着站起来，小小的身体还有些摇晃，但眼神异常坚定。她清澈的目光快速扫过空旷死寂的石殿，最后落在石殿深处那片法则光柱曾经升起、此刻重归黑暗的区域。那里，是巨人出现的方向，也是…最有可能存在通道的地方！
“那边…”阿雅伸出未受伤的左手，指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郑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黑暗如凝固的墨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但此刻，恐惧己被求生的渴望压下。他挣扎着，用右臂撑地，拖着那条刚刚恢复一丝掌控、却依旧剧痛虚弱的左臂，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靠在石柱下闭目调息、体表石甲依旧不稳定地闪烁着微光的夜枭。“夜枭！能动吗？走！”
夜枭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疯狂闪烁的土黄色符文己经稍稍稳定，但混乱和痛苦依旧。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郑浩那条微微颤抖的残臂，又看向阿雅所指的黑暗深处。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嘶吼算是做了一个确定的回应。他仅存的右手猛地拍在身下的黑色石板上！
嗡！
一股微弱却凝练的土黄色力量波动扩散开来。他身下的石板拥有了生命般，向上隆起、硬化，形成一个粗糙的石台，托着他沉重的、覆盖着石甲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和沉重的喘息，但他…站起来了！
“走！”郑浩不再废话，用右臂半扶半拖着虚弱的阿雅，率先朝着那片深邃的黑暗迈出了踉跄而坚定的第一步。夜枭操控着身下的石台，如同驾驭着一块移动的墓碑，沉重而缓慢地跟在后面。
石殿死寂。只有三人沉重的脚步声、夜枭石甲摩擦的刺耳声响以及郑浩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空气中弥漫的法则余烬和血腥味，混合着未知的危险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越靠近那片黑暗，郑浩左臂深处那道被暂时压制的归墟烙印，再次开始不安地悸动。冰冷的意志传递出对前方黑暗深处某种存在的…贪婪与忌惮交织的复杂情绪。
阿雅紧紧抓着郑浩的右臂，清澈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倒塌的石柱和墙壁上黯淡的符文。忽然，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
“图卡…看那里！”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指向黑暗深处右侧，靠近石壁的角落。
郑浩和夜枭同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几根倒塌的巨大石柱形成的杂乱夹角阴影里，赫然散落着几件东西——
一件被撕裂、沾满暗红血污和黑色粘液的破烂皮甲碎片。一根扭曲变形、末端沾着脑浆和石屑的粗陋骨棒。还有…一只被齐根斩断、断口焦黑、沾满污秽的…断手！
是扎托的东西！
那只断手的手指扭曲，似乎死前还紧紧抓着什么。而在断手旁边，冰冷布满灰尘的黑色石板上，赫然残留着几道新鲜而凌乱的、野兽爪痕般的拖拽痕迹！痕迹一路延伸，没入了石壁下方一道极其隐蔽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裂隙之中！
裂隙内部幽深黑暗，一股混合着浓重血腥、内脏腐烂的恶臭以及…某种冰冷滑腻的…非人气息…丝丝缕缕地从裂隙中弥漫出来！
扎托…死了？被什么东西拖进了那道裂隙里？
三个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郑浩的脊梁骨窜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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