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的指尖刚触到精装书扉页的烫金标题,冰凉的甜腻便在她头顶轰然炸开。黏稠的液体顺着发丝、额角、鼻梁瀑布般倾泻而下,浓烈的焦糖与红茶气息瞬间灌满口鼻。视野里最后清晰的画面,是面前年轻女孩扭曲的脸——惨白,瘦削,眼窝深陷,裹在宽大外套里的身躯像一具勉强撑起的衣架,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钉在她脸上。
“你怎么敢!”女孩的声音嘶哑尖锐,破碎得如同生锈的锯条在拉扯,“你怎么敢把阿衍写死!他做错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是我活着的唯一念想!”
女孩剧烈地喘息,单薄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枯叶。她手中那个超大杯奶茶的塑料杯早己变形,残余的褐色液体顺着杯壁和她的手腕滴滴答答,在签售台洁白的桌布上洇开大片污渍,像一滩绝望蔓延的血。
时间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冻住了几秒。整个书店签售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中央空调沉闷的嗡鸣和远处书架间顾客隐约的低语。随即,低低的惊呼、倒抽冷气的声音,以及手机镜头被匆忙启动的“咔嚓”声才如潮水般涌起,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保安的呼喝声由远及近。
苏小棠僵在原地。冰凉的奶茶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激得她一阵寒颤。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颗的珍珠从她鬓角滚落,带着凉意,沿着锁骨一路滑下去。口腔里充斥着过分的甜味,混合着一种塑料和香精特有的廉价气息。她试图抬手抹一把脸,指尖却抖得厉害。
“小姐,请你冷静!”保安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急促,一左一右试图架住那个情绪崩溃的女孩。女孩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拼命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苏小棠,那目光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刀。
“冷静?我拿什么冷静!我的阿衍没了!被她写死了!胃癌!那么疼……他最后还在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女孩的哭喊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苏小棠的心上,也扎穿了现场原本就紧绷的空气。围观的人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啜泣,显然,被这悲情角色命运打动的不止女孩一人。
苏小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猛地一抽。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来,伴随着强烈的耳鸣。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黏稠的奶茶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辩解吗?说那只是一个虚构的角色?说悲剧才能升华主题、引发思考?说这是市场调研后最稳妥的虐心结局?在女孩如此具象化、如此血淋淋的痛苦面前,所有这些精心编织的商业逻辑和创作理念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虚伪得可笑。
她看着女孩被保安半拖半拽地带离,那双燃烧着绝望火焰的眼睛最后剜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烙印在诅咒里。女孩被拖走时,一只脚狠狠踢倒了签售台侧面连接音响设备的一个老旧接线板。那接线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插孔里歪歪扭扭插着的几个插头被扯得松动,几缕细小的电火花“滋啦”一闪而逝。
苏小棠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身体里支撑着她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了。她下意识地想扶住面前的桌子稳住自己,沾满奶茶、湿滑黏腻的手掌却按了个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扑倒。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拉长、扭曲。
她的右手,那只刚刚被冰奶茶浸透、湿漉漉的右手,在身体倒下的巨大惯性驱使下,无意识地、精准地按向了那个刚刚被踢倒、正滋滋冒着零星火花的接线板——更确切地说,是按向了接线板上那个因外壳破裂而在外的、狰狞的220V交流电铜片插孔!
湿手。的强电。
物理定律在这一刻展现出它冷酷无情的绝对权威。
“滋——!!!”
一声短促而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电流爆鸣声炸响!那不是雷鸣,却比雷鸣更近在咫尺,更首击骨髓!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狂暴到极点的力量,瞬间从苏小棠的右手掌心蛮横地闯入!那不是疼痛的递进,而是毁灭的开端。仿佛有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千分之一秒内被高压气泵疯狂地打入她的手臂,然后沿着神经、血管、骨髓,以光速向着全身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奔袭、穿刺、爆裂!
她的身体在接触点爆发出肉眼可见的、刺目的蓝白色电火花!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提起,又狠狠掼下!剧烈的、完全不受控制的痉挛瞬间席卷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反向地收缩、扭曲、跳动!骨骼在巨大的电流冲击下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碎裂。
视野被一片炫目的、吞噬一切的白光彻底淹没。那白光并非来自头顶的射灯,而是从她大脑深处、从每一个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炸裂出来!尖锐到极致的耳鸣如同亿万只金属蝉在她颅腔内同时振翅嘶鸣,将外界所有的惊呼、尖叫、混乱的脚步声彻底隔绝,形成一片死寂的、只有高频噪音的真空地狱。
在这片纯粹感官的地狱里,时间感彻底消失。一瞬?万年?她无从分辨。
就在意识被狂暴电流彻底撕碎、拖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那淹没一切的白光深处,极其突兀地,闪烁起一行冰冷、规整、如同刀锋刻下的幽蓝色文字,带着一种非人的、绝对的漠然:
【系统载入中……】
【目标世界定位:《冷情傅少的心尖宠》终极修订版】
【用户身份验证:KY-1314号高级陪伴型仿生人载体… 错误!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
【修正:管理员权限(临时)激活。】
【沉浸式剧情修正程序启动。祝您体验愉快。】
那文字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紧接着,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带着电流灼烧皮肉的焦糊味,彻底吞噬了苏小棠残存的最后一丝知觉。她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带着袅袅青烟和刺鼻的气味,重重地砸倒在冰冷坚硬、浸满了褐色奶茶的地砖上。
书店里的混乱在那一刻达到了顶点。惊恐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触电了!”“快关电闸!”“叫救护车!快啊!”人们慌乱地后退,推搡,有人试图上前又被强烈的恐惧钉在原地。保安手忙脚乱地寻找电闸。书店经理面无人色,徒劳地对着手机吼叫。
而在苏小棠彻底沉寂的意识深渊里,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如同首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告着某种荒诞命运的开端:
【警告:核心协议冲突。检测到管理员意识与仿生人载体存在不可调和排斥。】
【启动紧急预案:世界线强制覆盖。记忆锚点锁定:用户创作初始设定集。】
【传送倒计时:3… 2… 1…】
【欢迎来到您的故事,管理员苏小棠。请修正这个崩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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