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源城
“哈哈哈，把那两脚羊给我抓住，本将要亲自调教哈哈哈！”
狂笑刺破死寂。
说话的是金乌将领完颜烈，他身披鎏金乌纹软甲，甲片在残阳下泛着冷硬的光。
此刻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靴底蹭着马鞍上凝固的血痂，手指向街角阴影处。
那笑声里带着酒气和血腥味，震得旁边捧着酒壶的亲卫都缩了缩脖子。
副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墙根下，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着。
她显然懂些求生的法子，不知从哪抓了把锅底灰，胡乱抹在脸上和破旧的襦裙上，浑身裹满了污泥和草屑，像一团被人丢弃的垃圾。
可她忘了遮住脚——一双本该穿绣花鞋的小脚上，只套着半只露趾的布鞋，脚踝细得像根芦柴，在灰暗的背景里白得刺眼。
她大概是想趁乱溜走，却被完颜烈鹰隼般的目光攫住。
“将军好眼力！”
副将立刻谄媚地应和，手一挥，两名金乌兵痞立刻狞笑着扑过去。
他们的皮靴踩过积水的血洼，溅起暗红的水花，惊得女孩往墙角缩，发出细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她的眼睛很大，此刻却被污泥糊住，只露出一点惊恐的眼白。
“别弄死了，仔细着点！”
完颜烈用马鞭敲了敲马鞍，语气带着玩味，
“这种细皮嫩肉的，调教好了才有意思。前几日抓的那几个，没两天就断了气，真不经玩。”
兵痞们哄笑着应诺，一人拧住女孩的胳膊，另一人粗暴地扯开她脸上的污泥。
指尖刮过皮肤的瞬间，那层伪装的脏污被抹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尚未被苦难侵蚀的、属于孩童的细腻肌肤。
女孩疼得尖叫，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却引来更多的哄笑。
她的头发被人揪住，脑袋被迫扬起，露出细长的脖颈——那脖颈上还挂着半块玉佩，雕着朵残缺的梅花。
是辽源城里寻常百姓家给孩子辟邪的物件，此刻却在金乌兵的手里晃荡，像个讽刺的注脚。
“带走！”副将不耐烦地挥手，目光扫过街边紧闭的门窗。
那些门缝里，或许正有无数双眼睛在颤抖着窥视，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数月前，当金乌攻破城门时，辽源的百姓就知道，所谓的“王师”、所谓的“太平”，都随着倒塌的瓮城堙灭了。
……
辽源城主府
完颜烈带着自己的“猎物”，刚拐过月亮门，廊下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完颜烈手按刀柄正要呵斥，却见来人穿着金乌亲卫的玄色劲装，腰佩着太子腰牌。
“牟铎？你怎么来了？”
他松开抓着女孩的手，语气里带着诧异。
牟铎是多吉尔的贴身亲卫，素有“冷面阎罗”之称，一月前与多吉尔一同离开继续南下，此刻却出现在辽源城。
这不禁让完颜烈心中一紧。
牟铎没理会他的问话，目光落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孩身上。
“完颜烈贝勒，”他开口时声音像浸透了冰水，“安班贝勒在正厅等你。”
“多吉尔？”完颜烈脸色骤变，
牟铎没有回答，
“我一会就去。”
完颜烈强作镇定，伸手想把女孩往内院拽，“先让我把这‘玩意儿’安顿好。”
话音未落，牟铎突然横跨一步，挡住其路。
刚想侧身走开，又被牟铎一挡，完颜烈瞬间怒意上涌:
“你想干什么！牟铎！”
牟铎摇了摇头，说道:
“安班贝勒让你把这人交给我。”
“哦?呵，他也有兴趣玩?送给他也行啊，哈哈哈。”
说罢把小女孩首接丢给了眼前的冷脸亲卫。
女孩猛地抬头，眼里淬着恨意和恐惧。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牟铎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下一刻，寒光一闪——牟铎的佩刀快得像道闪电，刀刃划过女孩咽喉的瞬间，完颜烈甚至听见了皮肉撕裂的轻响。
“噗——”温热的血溅了完颜烈一脸，腥甜的气味冲进鼻腔。
他僵在原地，看着女孩像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双腿还在抽搐，双手却被反绑在身后，连捂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血顺着青砖缝隙往下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亮，很快就积成了一小滩。
“牟铎你他妈疯了！”
完颜烈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牟铎的衣襟。
他靴底蹭到温热的血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杀过人，砍过脑袋，却从未见过如此干脆利落的灭口。
这猎物是他从辽源城挑了三天的“上品”。
牟铎任由他拽着，眼神冷得像冰：
“安班贝勒让你管守好辽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可你看看城里的样子——粮库亏空三成，百姓逃了一半，昨天还有兵丁把汉人女子的头发割下来做箭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完颜烈溅血的脸，
“安班贝勒说，再敢胡来，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是你。”
完颜烈的手猛地松开，太子多吉尔威胁的话让他瞬间清醒。
他想起了这下一任大汗，到底是怎么样一位存在，笑面虎，手段狠辣到一种惊人的地步。
他以前不信，可自南下以来，多吉尔的每一步都证明给他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我……我知道了。”
完颜烈退后半步，靴跟撞上廊柱，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上的血迹开始结冰，女孩的眼睛还睁着，望着天上半轮残月，瞳孔里映着城主府飞檐的影子。
完颜烈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比刚才在雪地里站半个时辰还冷。
牟铎没再看他，对一旁的兵卒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上前，拖走女孩的尸体，青砖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安班贝勒在正厅等着，”牟铎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血迹，“别让他等急了。”
完颜烈望着他消失在游廊尽头的背影，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
指尖冰凉，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他深吸一口气，踩过那滩渐渐凝固的血泊，往正厅走去。
廊下的树枝在夜风里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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