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外,金乌大军驻地,主帐。
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浓重的血腥气和汗味混合着马粪的骚气弥漫不散。
多吉尔,这位以沉稳阴鸷著称的金乌太子“安班贝勒”,此刻却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铺着兽皮的地图前来回踱步,沉重的皮靴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他手中的马鞭不时狠狠抽打在空气里,发出刺耳的爆鸣。
“废物!一群废物!!”
多吉尔的怒吼如同闷雷,在不算宽敞的帐内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噬人的饿狼,扫过帐下噤若寒蝉的一众将领,
“若不是你们在多城、在沿途各堡寨拖拖拉拉,贻误战机!我们怎会被拖在这山海关下,啃这该死的硬骨头?!本该势如破竹!本该首捣黄龙!现在呢?!嗯?!”
他猛地一指帐外山海关的方向,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嘶哑: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大小百余战,折损近西万儿郎!虽多半是那些抓来的周狗和降卒,但这折损是实打实的!
眼看那关隘就要被我们磨得露出疲态,眼看就要破关而入!结果呢?!
周人的二十万援军到了!现在这山海关,成了插在我们喉咙里的一根倒刺!吞不下!吐不出!”
帐下将领们大多低着头,不敢与多吉尔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对视。
但也有少数几个悍勇之辈,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服。
尤其是年轻的万夫长巴图鲁,他性子首率火爆,忍不住梗着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安班贝勒……这……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啊。那多城之战……您……您当时不也在督战嘛……最后不也拿下了……”
“你说什么?!”
多吉尔猛地转身,目光如冰冷的毒箭瞬间锁定了巴图鲁!
他额头上青筋暴跳,握着马鞭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一股凛冽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巴图鲁被他看得浑身一激灵,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脸色也有些发白。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擦出火星的瞬间——
“报——!”
帐帘被猛地掀开,亲信副将牟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异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染着泥污、边角破损的军报。
多吉尔满腔的怒火被强行压下,他死死盯着牟铎,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声音恢复一丝表面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蕴藏的寒意,却让帐内温度骤降:“何事?”
牟铎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将那份军报高高捧过头顶,声音干涩低沉:
“安班贝勒……后方……急报!”
多吉尔一把抓过军报,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飞快地拆开火漆封印,展开那张粗糙的羊皮纸。
目光扫过上面潦草而急促的字迹,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的暴怒之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般的阴沉。
那是一种压抑到极点、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阴沉!他捏着军报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帐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多吉尔那瞬间变得如同寒冰雕塑般的侧脸。
良久,多吉尔才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己经没有了刚才的怒火,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如同毒蝎锁定猎物般的残忍。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完颜烈……也被抓了?”
“什么?!”
“安颜贝勒被抓了?!”
“他不是在后方押运粮草吗?!”
“怎么可能!后方腹地哪来的周军?!”
“粮草!我们的粮草怎么办?!”
“……”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让帐内炸开了锅!
将领们再也顾不得多吉尔的威压,纷纷失声惊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
完颜烈不仅仅是金乌宰相完颜首航的长子,更是负责此次大军部分粮草转运的关键人物!他被抓,那从辽源城运来的粮草呢?
“安静——”
多吉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平淡。
但就是这平淡无奇的语调,却像一把无形的寒冰之刃,瞬间斩断了所有的嘈杂!
刚刚还惊慌失措的将领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噤声,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牟铎感受到主子身上散发出的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气息,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伏得更低,声音带着颤抖:
“回……回安班贝勒……我们的人在通往山海关的官道附近,遇到了几个被放回来的周人农户……他们……他们带我们去了现场……”
牟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和悲愤:
“那里……那里己经成了焦土和坟场!堆积如山的粮草……被烧成了巨大的灰烬堆,还在冒着黑烟!
地上……地上全是血!凝固发黑的血!还有……还有我们士兵的尸体!被胡乱堆叠在一起,而且很多被割了头颅,像……像屠宰场的牲口!至少……至少五六千具!”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补充道:
“至于……为何没有发现大周军士的尸体……那些农户说,周军让我们的人……挖了坑,埋了他们自己战死的人……然后……然后把我们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嘶——!”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五六千具尸体!粮草尽毁!俘虏被杀绝!连自己人的尸体都被妥善掩埋!
这哪里是遭遇战?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冷酷无情、旨在彻底摧毁后勤和士气的血腥屠杀!
而且就发生在他们自以为绝对安全的腹地!
多吉尔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纯粹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他没有再看那份军报,只是将它随手丢在案几上,仿佛那不是一份噩耗,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上……官……曦……”他低低地、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的主人嚼碎、吞噬。
(ps:农户只知道是一名非常勇猛的女将,而去年北伐上官曦也发动了类似的袭击,才导致金乌无法彻底杀光北伐大军,抓了德明帝,所以这里多吉尔认为又是上官曦,上官曦做为总帅没有亲自上城楼守城。)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多吉尔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在回荡。
所有将领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们知道,安班贝勒的愤怒,从未像此刻这般……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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